顾秋霜慢慢走了下来，来到了唐小暖的身边。她伸手指了指远处，表示秦正文已经离开了。
“秋霜，你跟刚才那人很熟吗？”唐小暖一边问着，一边打量起手里的这块玉佩。
这是一块用阳雕手法雕刻的玉鱼，巴掌大小，也就比小暖的手掌略大一些。小暖用大拇指夹着食指，来回抚摸着这块玉佩。很明显她感觉应该还有一块相似的玉佩，可以和这一块合并成一个完整的圆形双鱼玉佩。
“这是玉吗？”唐小暖自言自语道。
玉鱼雕刻得很生动，鱼身部分的每个鳞片，在银白色的月光照射下，都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玉鱼鱼头部分的眼睛很大，鱼头和鱼身各占一半，而鱼珠又占了整个鱼头的一半。小暖看着玉鱼，无论从哪个角度，似乎都觉得这个鱼目在盯着自己。
“真是绝了。”唐小暖摇了摇头，用力甩掉这种诡异的感觉。
她将玉佩放入自己运动服的口袋里，心里想着到时候直接和自己哥哥说吧，他一定会知道的。
即便如此，唐小暖也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她心里还惦记着刚才在虎丘塔下，自己哥哥骗自己说，他不认识那个叫秦正文的男人。
可看样子，那秦正文很明显与自己哥哥在神农架有过一些故事，而自己的哥哥居然从未和自己提起。还有什么阴阳、什么开门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顾秋霜此刻就站在唐小暖的身边，静静看着她将玉佩收起后，开口说道：“俚（ta）叫秦正文，和吾大姐姐比较熟啦。走，我们就去见我大姐去！”
顾秋霜挽起唐小暖的手，带着她往后山深处走去。
唐小暖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一脸歉意地看着顾秋霜：“秋霜，对不起哦刚才，是我一时没有……”
顾秋霜摆摆手：“没事啦没事啦，我们走，去一榭园那，我大姐就在那里呢。”
唐小暖：“春香姐也来了吗？”
“嗯啊，毕竟今天剑会第一天大宴，秦正文怎么也会来露个脸的，所以大姐就在后山等着他呢。夏荷姐带着俞管家去了冷香阁，而邱管家就帮大姐，帮着把她的琴弄到一榭园里去。”
唐小暖顿时有些好奇地问道：“春香姐很喜欢那个秦正文吗？”
在估价三姊妹中，对于顾家的大小姐顾春香，唐小暖知道的最少。
三年前，小暖因为一时兴起，想去学古筝，于是自己哥哥唐联系上了顾家。所以顾秋霜算是唐小暖的半个乐理老师，虽然自己比她大两岁，但两人脾气性格相近，相处得比较融洽。因此，很多顾家的事情，还都是顾秋霜告诉唐小暖，唐小暖再告诉自己哥哥的。
而顾夏荷，她与自己的哥哥同龄。因为自己哥哥的原因，唐小暖与她并不怎么亲近。但同样是因为自己的哥哥，小暖也从各方面打听了一些她的事情。
至于顾春香，她就显得比较神秘了。平日里听说她经常天南海北地跑，小暖很少能有机会见到她。在短短的几次见面中，顾春香给唐小暖留下的感觉就是——端庄矜持、似白莲只可远观。对于这样一个女子会喜欢上的男人，小暖自然控制不住她燃燃的八卦之魂。
而顾秋霜此刻却神秘兮兮地笑道：“保密，嘿嘿。到时候你自己去问她吧，保证能听到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让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连续剧……”
“什么嘛！”唐小暖作势打了一下顾秋霜，心里倒是越发好奇了……
唐小暖和顾秋霜，两人手挽着手，边走边聊，一起向后山小石斜径尽头的一榭园走去。
……
“小暖见过春香姐姐。”
唐小暖此时和顾秋霜站在一榭园里的一座石亭之中，她对着眼前坐在石凳上的顾春香微微屈膝福了个礼。
唐小暖之前有在顾家跟着秋霜学过一段时间的琴艺，知道顾家重古礼。用顾家的话来讲，学琴艺要先学修身。所以每次小暖在顾家的长辈面前，她都会收起自己的性子，尽量表现得温文尔雅。
而顾家的大小姐顾春香，无论是人前人后、无论在家里家外，都会展现出姑苏大家闺秀的风范，温和谦逊而且待人有礼，这也是唐小暖敬重、甚至有些害怕顾春香的一个原因。
“小暖妹妹好。”顾春香对着唐小暖也微笑着点头示意，“秋霜，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知礼数，快过来。”
顾春香伸手抚摸着石桌上的一把紫黑色的古琴，古琴的旁边还放着一个青铜制的小香炉，里面点着三支檀香，看样子已经燃了许久，现在只剩下小小一截。
秋夜晚风吹过，除了微醺的檀香，还带来了远处翠竹的清香。
顾秋霜此刻乖巧地坐在顾春香身边的另一个石凳上，一点也没有之前讲黄段子乱开车的淘气，完全变成了一个乖巧的瓷娃娃模样。
唐小暖在心里默默鄙视了下装腔作势的顾秋霜！但是自己也不得不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小暖妹妹也请坐吧。”顾春香轻声细语地说道，她伸手对小暖示意，指了指在她身旁的另一个石凳。
石亭中的四个石凳上，都被人细心地铺上了一块小圆毛毯，让小暖即使是在初秋的夜里坐着，也不会感觉屁股凉凉的。
唐小暖看向圆石桌上的古筝，她看见顾春香的手上还绑着假指甲拨片，心里暗暗惊讶。
原来刚才的一曲《寒空》居然是顾家大小姐弹奏的？小暖自己听闻顾家三姐妹善琴棋书画，但隐隐知道她们姊妹三人也有各自擅长的技术。
比如二小姐顾夏荷，擅长棋艺。又比如自己拜师的顾秋霜，虽然比自己小了两岁，但是一手琴艺，在姑苏、乃至全国也少有人能出其左右。
除了古筝，顾秋霜也擅长古琴、琵琶甚至编钟等各种传统乐器。唐小暖之前就对顾秋霜的轻功、学识还有琴艺感到佩服，刚才一首《寒空》，其意境在顾家大小姐纯熟的手法技巧下，竟丝毫不弱于顾秋霜，令唐小暖对姑苏顾家的三姐妹，再次感到深深的钦佩与折服。
顾春香的身后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老年人，感觉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了。他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长袖唐装，衣衫塞进了裤子里面，腰间别着一条银色的金属皮带，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西服裤。他眼观鼻，没有顾春香的命令，就毕恭毕敬站在石亭的外边。
不远处，一榭园里石亭周围的走廊里，依稀还能看见几名穿着制服的正在警戒的身影，看样子他们就是顾家姊妹的保镖了。
这倒是让唐小暖有些奇怪，姑苏的治安不算差，女孩子半夜出门其实也没有太多危险，虽说今天是虎丘剑池大会的第一天，但是这警戒力度，为什么聚集在这一榭园里、而不是冷香阁那里呢？
哦对了，冷香阁那里现在倒是高手如云……
“姐，我很乖的。”顾秋霜讨好地对她大姐顾春香说道。
“哼！”顾春香盯着她妹妹说道，“你心里那些小九九，以为我会不知道？刚才半山腰上还和你小暖姐交手了吧。”
“呀！我怎么给忘了大姐的人设了……”顾秋霜低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嗯？”顾春香顿时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顾秋霜急忙摇头摆手解释道：“没事没事，我就是和小暖姐闹着玩呢。我还看到了正文哥，他还让我告诉二姐，说要是二姐想要拿到什么东西，就只能把塔推倒了一层一层往下挖，你说怪不怪，虎丘塔可是我们姑苏的地标，怎么可以推倒呢……”
顾秋霜自顾自说着，而一边的顾春香却已经皱起了她的眉头。
顾春香没有理会正在说话的顾秋霜，她双手抚上了石桌上的古筝。
唐小暖心中一凛，刚想开口说话，却看见她对面的顾秋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下来，对着她比了一个静音的手势：“嘘——”
唐小暖也只好同样屏气凝神，她发现一榭园内的气氛变了。原本在周围警戒的几名顾家保镖，不知道何时已经倒下了几人。
顾春香看了看她妹妹，又转头对着唐小暖。她微微低下头，食指勾起了一根琴弦琴弦轻颤，在寂寥的夜色里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琴音，传出了好远。
顾春香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妹妹，轻声说道：“你们也来得真是时候，要是再晚一些，我就要派邱管家出去找你们了。”
唐小暖看了一眼顾秋霜，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顾春香提高了自己的音量，又说道：“这样吧，来者是客，不速之客也是客。既然是客，那小女就给远道而来的各位弹奏一曲，以表地主之歉意如何？”
顾秋霜赶忙挥手，示意唐小暖快捂上自己的耳朵。
唐小暖会意，双手捂在自己耳朵边上。
顾春香十指弹起琴弦，一曲陌生的曲调从她的指尖悠悠传来，即使唐小暖捂着自己的耳朵，那琴声仿佛也会在自己的内心响起。
顾春香薄唇轻启，配合着她的琴声，唱道：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恍惚间，唐小暖仿佛置身于幽深的竹林之间，等待着她的唐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