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的深了。
墨蓝墨蓝的天,像经清澈清澈的水洗涤过,水灵灵,洁净净。没有月亮,没有游云,万里一碧的苍穹,只有闪闪烁烁的星星。
楚若沁将额头靠在巴士的车窗上,双眸空洞的看着路边不停变换的灯光、树和行人,
有的成双成对,有的三三两两,有的谈笑风生,有的静静走路。
此情此景,让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寂寞的味道,还有点儿凄凉的心酸……
她本无父无母,是师傅在外面捡到了她。不但抚养她长大,还悉心教她功夫。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在她20岁时,师傅不断的要求她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要她下山,要她结婚,甚至……还要她盗窃!
当时她问‘为什么要行窃?’
师傅说‘不是盗窃,只是拿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但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师傅变了!
变得有些陌生了!
有些事情,也不愿再跟她讲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时喑,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因为,它不光让师傅变了,也让她心中的师兄变了!
变得冷血无情,变得犀利敏锐……
她曾以为,她一辈子也不会再遇见师兄了!因为,她从来就不知道师兄到底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可如今相见,倒不如不见!
“小姐,不好意思!车子已经到站了!我们也要下班儿了!您到底是要到哪儿去啊?”热心的司机扭过头关切的问道。
他已经关注这位小姐好一阵子了,车子过了一站又一站,而她只是静静的坐着,一点儿也没打算要下车的意思。
闻言,楚若沁恍然回神,她看着司机,歉意一笑:“我就在这儿下!”
下车后,看着身前身后,左右两边的条条大道和行色匆匆的车辆行人,她越发的感到迷惘无助。
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沾染了水汽。楚若沁鼻子酸酸的,突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好象,坠入了一个黑洞。
没有光亮。
她就像是一只绝望的盲鱼。
曾经她以为,师兄的温柔,会是拯救她的天籁!
她好怀念以前两人在一起拼武时的日子,她好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用全部的力量来拥抱她……
可现在,那些可笑的幻想,刺在她最柔软的内心,硬生生的疼!
楚若沁,漫无目的的走着,她忽然感觉,脚下的路,原来是那么陌生,那么漫长……
直到……
明亮的车灯交织成两道雪白刺眼的光线,刺破漆黑的夜色,也刺痛了她的眼眸。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缓缓停在她的面前。
车窗,被人从里面摇了下来。
“有时间……跟我一起找个地方坐下谈一谈吗?”
楚若沁微眯着双眸,抬头望去……
那是一张饱含风霜,两鬓微白的脸,面容轮廓微显生硬,但他关爱的眼神,却让她感觉到了极致的温暖。
“端木先生……”楚若沁再也忍不住胸口澎湃汹涌的痛楚,两行清泪,缓缓淌下……
虽然她只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但他对她的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是那种“家”的温暖!
端木烈,将楚若沁带回了家。
金碧辉煌的大吊灯,高悬在客厅正中,彩色的光线,撒到雕塑精美的天花板上,然后折射下来,给客厅带来一种畅快、柔和的光芒。
管家为两人奉上热茶后,便弯腰退去。
端木烈和蔼可亲的笑着说:“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楚若沁顺从的点了点头。
热茶进肚,确实是让她感觉自己的身心,不再那么透着冰凉了。
“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啊?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端木烈细细的端详着她的脸色:“有什么话,你尽管跟我说!我会替你去教训教训那个小子的!”
“不是的!他对我一直都很好!”楚若沁急急的澄清着:“真的!虽然他特别容易生气,嘴巴又总爱刁难,但其实他的心肠还是很好的!从来没有对我大吼大叫,更别提动手打我了!”
“看来,你对睿儿的性子,倒是蛮了解的。我跟你说这些,完全是在担心你啊!”端木烈语重心长的道。
“担心我?”楚若沁有些不解。
端木烈眼神柔和的说:“你从小就一直呆在山上,几乎是与世隔绝。你的心灵,是世上最纯净最无暇的。待人处事这方面,你完全就如一新生婴儿般什么都没接触过。我担心你迟早有一天,会被那坏小子给气跑!”说到声高处,他竟然干咳了好几声,一张老脸,瞬间青红交加。
“端木先生……”楚若沁忙奔上前,轻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顺。
喝过楚若沁递过的茶水后,端木烈总算恢复了平静,他轻柔的拉着楚若沁的手,要她坐下来:“你,是个好孩子!睿儿的性子太野太烈,这都是我从小没教育好给惯出来的!还希望你以后,能多多担待一些!”
“端木先生你请放心……”
谁知,端木烈脸色一变,沉了下来:“什么先生先生的,还不赶紧叫爸!还是……在你心里,我没有当你爸爸的这个资格……”
“当然不是……只是……只是……”楚若沁紧张得语无伦次。
“那就叫爸!别显得那么生份儿!我可是一直叫你这儿媳妇当作女儿来看待的!”
终是拗不过端木烈,楚若沁微红着脸,涩然的叫着:“爸!”
“这才是好孩子!”感叹一声,端木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慈爱得几乎要溺出水来。
楚若沁从来都没有被这种宠爱的眼神注视过,这一刻,在端木烈极具温暖的视线下,她的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爸!爸……”
这个字,她从出生那天起,就没奢望会有叫出来的一天!
天知道,在她倔强的外表下,她也有一颗敏感易动的心!她也渴望自己的身边,有爸爸妈妈相依相伴,看着你长大,陪着你喜怒,就算是打她骂她,她也会感觉到无比的温暖!
可现在,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让她圆了自己小时候的梦!
但是……她愧对他!
她不但没有好好的照顾好他的儿子,还三番几次的打伤了他!
“好孩子!别哭了!我端木家的媳妇儿,绝对是天底下最棒的媳妇儿!呵呵……”端木烈柔声的安抚着楚若沁的情绪:“你看你,我儿子混帐了那么多年,我是又打又骂,他都死性不改。而你,这结婚才半个月,他可是一次都没在外面过过夜!可想而知,睿儿现在哪,开始顾家啦!哦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睫毛上的泪水,还在摇摇欲坠。
楚若沁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任由长长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脸上投射出两团阴影。
端木烈被她这神情弄得微微一愣。
他拄着拐杖腿,重重的跺了一下地,自责道:“都怪我太心急了!你们这结婚才半个月,哪那么快就容易怀上孕啊!你……你也先别往心里去啊!过几天等公司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会让睿儿好好的放几天假,陪着你一起外面散散心,看看风景,养个好情绪。这样子才有利于怀上孕……”
说着说着,端木烈的脸上一片柔和。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白白胖胖的孙子,正摇摇晃晃的向他走来……
楚若沁只是淡淡的微笑倾听,可心里头,却是百般滋味。
端木睿都已经有了要和她离婚的念头,她还有可能去帮端木烈完成他的心愿吗?
当晚,楚若沁,被端木烈热情的派送回了新婚别墅。
她静静的站在大门前,犹豫不前。
真是天意弄人!
兜来转去的,她竟然又回来了!
楚若沁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头疼过!
这门,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一想到要是真进去了,她又该以何种态度面貌去面对端木睿?又该以何种身份去面对她的师兄呢?
“你不用太过紧张!毕竟,我和你之间,不是陌生人!”
既然他说出了这句话,那么他一定也知道自己曾经是谁了!
她真的很不希望,用现在这种“盗贼”的身份去面对他!
而且,她更是一个有夫之妇!
她究竟要怎么办才好呢?
紧蹙双眉,楚若沁十分伤神的在门前踱过来踱过去,踌躇不已。
“咚咚咚”、 “咚咚咚”……
楚若沁神情一怔,不可思议的看向声音的来源……
“阿弥陀佛!请问施主为何在此来来回回,既不进,也不退呢?”端木睿手端木鱼,一脸肃穆神色平静的缓缓问道。
楚若沁的秀眉,被紧紧的皱起。
这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
端木睿见楚若沁不言不语,只是费力的睁大双眼猛盯着自己使劲儿瞧,不由得窘红了脸。要不是接到老头子的电话通知,又拉下面子三催四哄的请出晴晴进行激烈的一番讨论,他才不会用这种怪异的方式去讨她欢心呢!
可为了让她忘记“离婚”这件事儿,也为了明晚的公司聚会,端木睿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装佛戏尼”,整了整面色,他再次扬声高呼:“人生如路,生命如轮。我们倚轮前行,道路时而平坦,时而曲折,偶有高山挡道,亦有湍流拦路。面对前进中的障碍,尽管我们可以通过努力去清除或克服……”
“请长话短说好吗?”楚若沁淡然的出声打断,然后双手抱胸直直的看着他还想玩什么花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