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国石悾十年二月十五日,大泱岭。
蛮清梦面前站着的红发男人右手拿着一根法杖,面无表情地问道:“说,你腰上的纹耀哪来的?”红发男人脚旁躺着十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一具鸟马的尸体。
蛮清梦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捡到的。”她腰上纹耀的主人的面容又一次在她脑中浮现。
红发男人睨眼,再一次问道:“用你们的话说我是天神,名叫焰,你腰上的纹耀是我重要朋友的,你真的是捡来的。”
蛮清梦故作吃惊:“呀,你是神?多谢你刚刚出手相救,但这纹耀真是我捡的。”
焰估摸着自己都自报家门了说谎对蛮清梦没什么好处,便信了蛮清梦的话,转而又问道:“那你是在哪捡的?”
蛮清梦一本正经:“就在游尾郡北边的桓城捡的,对了神,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焰听后点点头:“问吧,我尽力量回答你,算是作为你为我提供情报的答谢吧。”
蛮清梦有些期许:“你们神会死吗?”
焰浅笑:“真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世间哪有永生的生物。”
蛮清梦没死心,追问:“可是,你们的死却不和我们的死一样,你们死了肉体会湮灭,而我们死了肉体还存在,我觉得你们的死也许只是一种循环吧,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对吧!”
焰摇摇头:“我们两界的生物死的形式的确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意识并不会永存,即使一个意识能永存,那么他存在久了之后也会出现意识凝滞,这种现象极度影响个体的效率。我认为倘若活着没什么效率只是单单占用公共资源,那还不如死更有意义。”
蛮清梦失落的低下头,焰也不管她的情绪,问道:“那个,你腰上的纹耀能交给我吗?这个是我朋友的东西。”
蛮清梦将纹耀从腰间取下,放在手中凝视着。
焰默默看着,心想:地界妖怪果然贪婪,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只能硬抢了,熵,你现在究竟是死是活,调查你失踪的事不能再花更多的精力,不然就过于浪费了。
焰正打算抢纹耀时,蛮清梦就已将手上的纹耀递给焰,焰读不懂眼前女孩的眼中流露的情感,不解:“你不是很舍不得吗,为什么还要给我?”
蛮清梦咬牙:“我给你纹耀,你跟我去找一个人并且护我们周全,行吧。”
焰接过纹耀:“我量力而为,你们地界妖怪真是不理性。”
蛮清梦没多说,带着焰原路返回去找枸星河,心里祈祷着枸子一定要没事啊。
可能是蛮清梦记错路了,导致他们往大泱岭东南边走去,而枸星河一行人正往西边前进搜索蛮清梦,就这样两人的路线完全相反,结果是不言而喻的,谁也没找到谁。
但是倘若两人相遇了,也许只会在焰的庇护下隐居在偏隅一地,也就不会有扫荡地界的灵山王了。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谁也不知道。
路上,蛮清梦还是把熵的死讯告诉了焰。
焰听完后第一反应就是:“什么?熵为了保护你们地界妖怪而燃烧自己的生命就杀死了十几个杂碎?太浪费了吧!”
蛮清梦不乐了:“什么叫杂碎,他们可是当地有名的强盗头子,在联手打开协脉阵的情况下,熵能打败他们已经很厉害了。”
焰摇摇头,有些无语:“你语文理解力也太差了吧,我说的是不值得又不是说熵他不厉害,不过换作是我的话,直接跑就完事了,天神与妖怪一般可不能发生冲突。”
蛮清梦撇嘴:“你们神就是这样蔑视生命,忽略个体意义,只是一昧的追寻群体利益最大化,不去追求自己所想要的,这样地活着你们与工具又有什么区别呢,熵他曾经就这么跟我说的,他更欣赏我们的生活方式。”
焰听完后皱着眉,半天才嘀咕了一句:“果然地界不能多待,不然也会沾染了地界妖怪的傻气。”
蛮清梦没多说,人与神两个世界的物种,在认知上本就不同,根本不可能谈到一块去,当然熵是个例外。
又过了一会,焰问道:“你为什么之前不说明熵的死因,反而是到了现在才跟我说明?”
蛮清梦白了他一眼:“我又不知道你的来路,万一说出来你就会和那群人一样想杀我怎么办?”
焰摇摇头:“你们地界妖怪说的话果然真假难分。对了,那群妖怪为什么要追杀你,你不会是个危险人物吧。”
“怎么可能,你见过被几个人追着打,却没还手能力的危险人物吗?”说完,蛮清梦就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并询问焰,焰所知道的目前灵山这边的情况。
焰想了一下,便说:“对于灵山地区的情况,我了解一点,好像是说蛮家打灵山联军输了,结果被抄家了,我偶然间听到别人议论的,也不知道真假。而且这事对我没意义,我也不可能记得清,你们地界妖怪天天打仗多破坏发展啊,真是搞不懂。”
蛮清梦听到焰的陈述后,心如同浸在冰窟里一般,良久过去了才从口中吐出几个字:“谢谢你。”
焰的回答已经碾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先是熵死了再是蛮家没了,她表面上装得风轻云淡,但实际心如刀绞。
这就是所谓“忠言逆耳”吧,人们往往只接受他们所接受的真相,一但有人站出来说出真正的真相大家就会将那人孤立并视为异类,除非说出真正真相的人拥有无上的权威。
焰也没多说,默默跟在蛮清梦身后搜索着大泱岭。
他们将大泱岭东南部全找了一遍都没找到枸星河,此时他们又回去搜索了一遍大泱岭其他地方,同样也没找到枸星河,此刻枸星河已经带着中队长到了灵山城。
在搜索无果的情况下,蛮清梦放弃寻找枸星河了,她没见到枸星河的尸体,所以她更希望枸星河已经逃了出去,而且枸星河六个脉门的实力应该没什么人能打赢他,要知道她父亲蛮康贵才五个脉门就已经名扬灵山。
蛮清梦在路上从焰的嘴里得知了一些游尾郡的形势,她知道蛮家输了,很彻底的那种输,但是只要她还活着蛮家就没有灭亡。
出了大泱岭,焰甩手道:“现在,我们就该分开了,我要去汇报情了。”
蛮清梦看着焰,问道:“那我怎么办?”
焰被蛮清梦盯着立马移开视线,有些不知所措:“什么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我可没义务再护送你了,我赶时间。”
蛮清梦还是望着焰重复那句话:“那我怎么办?”
焰不敢看着蛮清梦,他不敢面对这个失去家与朋友的女孩。这个优柔寡断的他和之前的他可完全不同。
他忍不住又看了蛮清梦一眼,发现蛮清梦还是眼中带着希望看着自己,又立马低下头去,他不想再粉碎眼前女孩的希望了。
在心中挣扎了一会,他才鬼使神差般地抬起头与蛮清梦对视,说道:“好,我送你去龙国吧,反正我也要去龙国那边,就顺便带你一程吧,算是给你交代清楚熵的事情的回报吧。”
蛮清梦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紧着焰。
说实话,现在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念头就是复仇,她要在未来亲手除掉灵山乱军和游尾郡郡守!
殊不知命运捉弄人,未来的灵山联军的确是被她间接除掉的,但蛮清梦怎么也不会料到,将来的那天她面对的灵山联军首领就是陪伴她多日的仆人枸星河。
焰在此刻已经在不知觉中沾染上所谓的“傻气”了。
果然地界妖怪还是很可怕的,不说别的,就只谈及同化其他文明的能力,也是可怕到发指。
在风尘仆仆下,两人到了龙国卡拉肖克家族的领地。
焰长舒一口气:“现在你总可以走了吧。”
蛮清梦点点头:“谢谢,他日若有用我之时尽管吩咐,救命再造之恩永生难忘。”
焰摆摆手,大步走开,他要赶快去这附近曲境里回到天界,一路上带着这少女可耽误了不少时间。
蛮清梦现在开始了一段新生活,她将在龙国这个自恃高贵的国家里以一个兽族人的身份活下去,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去推想未来,她只知道把握现在!
刚在龙国生存,她给龙族人打零工赚钱,还经常被那些自诩高贵的龙族老板所鄙夷。
她是类人兽族,长相也不差,有些人想占她的便宜,却被她强硬的态度所放弃,所以找她打零工的人不多,哪怕她干的比拿同工资的人好三倍,她也清楚了解到歧视的可怕,她不再是昔时的那个蛮家大小姐,开始逐渐成长。
在困境中,她偶然间发现枸星河递给自己的那本上面写着“独行”二字的书,书上的脉术实用而浅显易懂,凭此她成为龙国当时有名的异族脉术大师,生活也逐渐变好。
意外就是如此,不期而至。
生活总是充满着未知,幸运总会在不经意间来临,如果你没对世界缴械投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