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安抄了一条近道,到华鼎府不过二十来分钟。
一回到家,他便找了一件干净的衬衫给她,“去冲个热水澡,再把湿衣服换下来,别着凉了!”
孟程心抿了抿唇,犹疑了几秒才接过衣服,转身走入洗手间。
氤氲的雾气腾绕,温温的热水冲刷着孟程心的身体,她的神智愈发清明。
萧慕安只说他是接受了催眠治疗,便再没详细说下去,但孟程心却恰好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她曾采访过一位心理医生,亲眼目睹过接受催眠治疗的患者重陷过往记忆里时那种痛苦与挣扎。
那位医生当时说过,这种方法风险很大,自控力强些的或许能挺过去,但心智弱些的可能会永陷其中,形同疯癫。因此,除非患者或患者家属要求,一般慎用。
想到此,孟程心心如刀绞,眼眶不由得湿润。她关了水龙头,擦拭了身上的水。
萧慕安的衬衫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薄荷香,隐隐还有一丝烟草味。孟程心是讨厌烟味的,可她觉得萧慕安身上那点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刚刚好,她又喜欢得不得了。
她穿着他的衣服,心里莫名地乱打鼓,看着镜中自己微红的脸颊,她忍不住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待她走出洗手间,太阳已渐落西山。客厅的灯没有开,昏黄的余晖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幽暗的光。
客厅外的露台上,萧慕安换了身酒红色的衬衫,坐在白色长形沙发椅上。他正说着电话,背脊微躬,有些疲倦的样子。
孟程心凝神听着,似乎是萧老夫人有什么不适。她的心不由得沉了沉,垂下了眼睑。
沙发边的玻璃圆桌上放了一瓶红酒和一支酒杯,他挂了电话,仰头满饮了一杯酒,长长地吁了口气。玻璃影映里,他看见了她的影子,“过来。”他轻声唤道,拍了拍沙发。
孟程心走上前,背对着他侧身坐了下来,“回去看看吧!”她轻声道。
萧慕安苦笑着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我一回去估计又会有事,过几天吧!等她平息几天。”
孟程心咬唇点了点头,垂下头来再不言语。萧慕安眉心不由得蹙紧,他侧过身来,抬手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但孟程心,你听清楚了!我今年二十九,年下就是而立之年。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自己要什么,所有行为言语绝无意气,足以负责终身!”
孟程心微微一怔,泪盈于睫,“可是,慕安……”她哽咽着开口,却被萧慕安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没有可是,那些你顾虑的人,那些你认为太难的事,我都可以去处理,去解决。但程心,我需要你爱我,我需要你让我知道你爱我!”他凝眸望着她,声音低沉嘶哑,乌黑明亮的双眸里一瞬铺满裂纹般的血丝,如破碎的玻璃珠。
孟程心的心一阵抽痛,如豆的泪珠沿着她的眼角滚落。她情难自己地伸手抚着他的脸颊,仰头吻了吻他的唇,动作那样笨拙又乖巧。萧慕安忍不住勾唇笑起来,眼眶亦不觉湿润。
“怎么这么笨!是我近来疏于教导之故吗?”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一脸宠溺地调笑道。
孟程心羞得脸颊绯红,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就走。萧慕安忙腾空跳起,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抵在落地玻璃窗边。
“如果没有准备玫瑰和戒指,我向孟程心求婚,孟程心会答应吗?”他伸手环住她的腰,忽地动情道。
孟程心诧异地睁了睁眼,抬眸看着他,一时无法分辨他是玩笑还是真心。“你可以试试!”她咬了咬唇,似玩笑般道。
萧慕安却眸光一亮,向后退了半步,认真地单膝跪在地上,“别再让我失去你了,孟程心,做我的妻子好不好?”他仰头看着她,向她伸出手。
他的眸光那样沉着深情,乌黑澄明的瞳孔里迸着坚定的光芒,孟程心的心忽地就乱了拍一般扑咚乱跳个停。她大脑一瞬空白,天地间似乎除了萧慕安一个,再没有其他。
“好。”她情不自己地轻启唇齿,将手伸出,就像她第一次遇见他时那般。
萧慕安眸光一颤,竟一时悲喜交加地红了眼。“你答应了便再不许反悔了,我不许你再反悔!”他沉声道,紧紧握住她的手。
“是!永不反悔!”孟程心仰头答道,眼里不由得含满泪水。
深情如炙热的火光一瞬从他们眸中迸出,几乎将彼此融化。萧慕安情难自禁地俯身拥吻着她,几乎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他的呼吸那样急促而热切,孟程心的心仿佛被蛊惑,一股渴望再无可抑制地从心底喷涌而出。她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紧紧勾住他的脖子,热切地回应他的吻。
情欲如星火燎原,再无可控制。萧慕安伸手抱起她,大步朝房内走去。
相思是这世间最好的春药,分离太苦,迫使他们不顾一切想要撷取那一丝甘甜。爱情本就是这世上最突兀的事,不会预演,无法准备,怎么都积攒不够的勇气莫如这一刻无所顾忌的冲动。
疼痛伴着喜悦充斥着孟程心的身体,她忍不住低吟。萧慕安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他的唇落在她的身上,麻痹她所有的神经。
她觉得自己仿如坠入深海,时而被温热的海水相拥,时而被暗涌的潮水吞没。她不得不紧紧地缠着他的身体,犹如救命稻草一般,直到最后一个浪头袭来,将她的神志彻底吞没,身子轻飘飘的如坠云端,她疲惫得再无一丝力气。
就这样突然而不可控的,许多孟程心连在梦里都不敢去想的事情就那样发生了。第二日上午,当她坐在办公室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时,她犹自恍惚地觉得不那么真实。
萧慕安已同蒋筠摊牌,她亦亲口答应了他的求婚。如果之前只是他们不知深浅地摸着石头过河,而今他们已经卷进这条暗礁密布的情海里,再不能回头。
她想起萧老夫人蒋筠,想起她的妈妈程元,胸口又似压了大石般闷闷的。
桌上的手机忽地响了一声,是萧慕安传来的简讯:“下来吧,一起去吃午饭!”孟程心诧异地看了看时间,原来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忙拿着包下楼,拐过一个街口,便见萧慕安的车停在路边。
他坐在车里等着她,车窗大开着,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车窗框上,整个身子仰在座椅里,悠闲自在,一如从前。孟程心驻足望着,忽然就觉得先前固执的分离所带来的痛苦都那么不值得。
“如果他愿一往无前,我又何所畏惧呢!”她默默道,灰败已久的心田一瞬阳光明媚起来。
吃过午饭,孟程心便急着回报社,萧慕安不依,拉着她道:“时间还早,再陪我坐会儿。”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月末事多,昨日被你们祖孙俩闹得耽误了大半天的工作,今天再不勤快点,老谭该要我交检讨了,他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孟程心颦眉轻嗔道。
萧慕安却不以为然,“我还是你的债主呢,这些日子来,你欠我多少相伴的时间,难道不该争分夺秒还给我吗?”他理直气壮道,似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
把无赖之词说得如此振振有词,孟程心无言以对,只得妥协道:“那就五分钟!”
“至少十五分钟!”他摇了摇头,固执道,像个小孩,十指紧扣地扣紧她的手。
孟程心无奈地笑了笑,看着他那一脸得逞的样子,收了收嘴角,故作恨恨地道:“我若加班到深夜,定也不让你安宁!”
“是!要加班就拿回家做,多晚我都陪你!”他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地笑道,双掌合拢,将孟程心的手握在掌心。
孟程心再绷不住地笑起来,身子一歪,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朗朗晴空下,连天云霞一望无际,如白色的海浪一层层地涌来,被风一吹又四下散去。
两人相互依偎着,听着江边呼呼的风声,疲累不堪的心忽地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