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新闻学院,他们又去了文艺复兴路。这条路上有许多手工艺小店,还有传大学生自己开设的创意文化馆。
萧慕安一向敬重技术人员,自然也包括这些有着巧夺天工手艺的技艺人,从前他们在商城老街的那些传统工艺店里时常一待就是一天。
孟程心见他喜欢,便请了泥人馆的老师傅亲手为他们捏制了两个泥人。老师傅与孟程心相熟已久,一见她带着男朋友来,更是欣慰不已,他高兴地比着他们的样子捏制了两个小人偶。
那人偶神情栩栩如生,连孟程心亦笑亦嗔的眉眼都一模一样,萧慕安爱不释手,再三感谢。
午后的天空一片湛蓝,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偶尔有一大朵白云簇拥而起,像软软的棉花糖一般,又随风吹散如柳絮。孟程心正仰头看着,太阳突然从一朵云后冒出来,刺得她眼前一黑,她下意识地别开眼。
萧慕安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伸出手将她拉到怀里,然后双手遮挡在她眼上。孟程心心头一暖,紧紧地靠在他的胸膛里,伸手拉下他的手,扬起下颚看了看他。他垂眸望着她,玩笑道:“是不是发现我比天空好看?”
孟程心不禁莞尔,她侧侧身子,将脸贴在他的心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精神一下涣散起来。有好多天了吧,她都没安心地睡过一觉。此刻,她突然觉得有些乏,耷拉着眼皮,竟不知不觉歪着头入睡了。
风儿轻轻拂过草地,悠悠的绿草齐刷刷低头致礼。萧慕安听着怀里的人儿渐渐均匀的呼吸声,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他伸手托了托她的下巴,将她的头靠在他的颈间。
一直睡到日落黄昏之际,孟程心才忽地醒过来。“什么时候了?我怎么睡着了?”她惊坐而起,太阳穴隐隐抽痛,她不禁伸手揉了揉。
“头疼吗?不会是睡得着凉了吧?”萧慕安紧张道,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指。
孟程心才想起自己睡在他怀里,忙从他怀里站起来。“也不叫醒我,你身子都僵了吧!”她嗔怪道,却满眼心疼。萧慕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站起身放松了下肩膀,孟程心伸手握住他的手臂,轻轻揉着。
“程心怎么这么疲惫,昨晚不是十点就上床睡觉了吗?”萧慕安垂眸看着她,问道。
孟程心轻轻地摇了摇头,垂眸揉着他的手臂,道:“最近几日总睡得不安稳,半睡半醒的,醒来累得很。却是刚刚在你怀里真的睡着了。”她仰头看了看他,温然一笑。
“这简单!你过来跟我住,我日日搂着你睡!”萧慕安灿然一笑道。
孟程心哼了一声,撂开他的手臂,嗔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罢了,罢了,我开个玩笑,你又恼了!”萧慕安忙跟上前,伸手拉住她的手。
孟程心转过头来看着他,眸光微转间,忽地就开口道:“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我们的事必须禀明我妈妈!”
萧慕安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孟程心认真握住他的手,凝眸看着他道:“慕安可以和我去见妈妈吗?”
萧慕安眸光闪了闪,看着她满眼期盼,不由得有些局促道:“现在?马上吗?”
“是,尽快!最好是明天!”孟程心急忙应道,“明天是最后一天假期,我们一起回商城见她好不好?”
萧慕安抿了抿嘴唇,心口一瞬各种思绪激荡,令他有些混乱。“需要这样仓促吗?我们就这样贸然去好吗?”他情不自禁地紧张道。
孟程心心头一紧,眼眶不由得酸了酸。“原来你真的不想见她!你还怨着她是不是?”她轻轻地吸了口气,极力平静地低声问道。
“怎会!我连自己的父母都怨不了,怨她做什么!”萧慕安立即反驳,眸光却闪过一瞬晦暗。
孟程心凝眸望着他,心底莫名一痛。浮沉于心头几日不得安宁的思绪忽地像被重力揪住一般,渐渐向心海深处沉落。她松了松握住他的手指,慢慢转身朝前走去。
萧慕安抬眸看着她的背影,心口莫名抽紧,他着急地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拉在自己的臂弯里。
“程心!你相信我!我没有不想去见你妈妈。我只是觉得应该先过我奶奶这关,再去见你妈妈!不然,你妈妈一定会平添诸多顾虑,甚至反对我们,你说是不是?”他有些激动道,一双手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程心,再等等,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他紧张地望着她,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说着。
他的眸里尽是惊慌,那是孟程心从没见过的样子。她不由得有些心疼,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泪水一瞬蓄满了眼窝。
“程心!”他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无限低柔地唤着她。
孟程心的心钝钝地痛着,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紧紧地用脸贴着他的脸颊。“我会等的,无论多久,都只等你!”她低声说,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那晚九点多,孟程心发起烧来,这场伤风感冒蛰伏在她体内好几天,终究还是爆发了出来。她吃了粒退烧药,把自己窝在被窝里。
萧慕安去见严嵩了,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他们已经从齐思明手里买下了国辉电子,他又从美国带回了三个高级专业技术人员,最近忙于新公司的整改,想来不日就将宣告成立了吧。
他做事一向果决,雷厉风行,但却对面见程元一事再三犹疑。
他果真没有放下的,孟程心想到这里,心里莫名酸了酸。
萧老夫人给的十天已经过去了三天,除了让陈纪帮忙将程元接去了陈家,她什么都没做成。
萧慕安心中的芥蒂,程元的放不下,以及萧老夫人的偏见固执就像三根又粗又长的绳子,相互交织成网,将她紧紧捆缚其中,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已极力从萧老夫人那里争取了时间,又将程元保护在她的能力范围内,但萧慕安呢,她该拿他怎么办?
他是她解除这张网最关键的一扣,但他却给了她一个死结。她应该做什么?以爱之名,胁迫他必须放下成见,和她一起去乞求程元的包容接受吗?
孟程心苦笑着摇了摇头,她的骄傲不容许她这样做,而萧慕安的骄傲也不会容许他被任何人和事所胁迫。孟程心无力地将脸埋在枕头里,眼前开始泛着光圈,她觉得头晕目眩,竟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天,当她看见几大报刊上的头版头条时,才恍然明白萧慕安昨日为何匆匆离去。
“天源继承人神秘归国,一举收购国辉电子”、“看明日商业之子如何收复国辉电子昔日失地”、“萧天佑独子萧慕安强势收购国辉,欲与启宏电子一争天下”等大字标题赫然醒目,孟程心大吃一惊,忙打电话到报社询问。
报社那边倒班的同事道,消息来源不清,不过老谭的意思是大肆报道。
孟程心的心沉了沉,忙打了个电话给萧慕安。电话响了很多声,都没有人应,她以为他不会接了,刚要挂,便听他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看到新闻了?”他问。
孟程心嗯了声,又问道:“知道是谁做的吗?需要我帮你查吗?”
“不必了。”萧慕安道,“在H城,除了萧老夫人,谁敢这样大肆乱发萧家的新闻。”
孟程心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不是没想到,只是无法相信,萧老夫人真的会对自己一手培养的孙子出手。
“别担心,这样的造势对很多新公司而言可是求之不得呢!”萧慕安轻笑道。
“可甲之熊掌,乙之砒霜!国辉电子当初的事情本就敏感,这样平白无故地被舆论渲染成与启宏对峙,与洪伟树敌,对你重建国辉有害无利。”孟程心着急道。
萧慕安却温声笑起来,“程心,事情的好坏从不是由一时的利弊来衡定的,你相信我,别担心!”他顿了顿,柔声问道,“感冒好些了吗?我晚些过去看你。”
他还有心思关心她的身体,孟程心鼻子酸了酸,低声道:“都好了,别担心!安心处理你的事情吧。”
萧慕安嗯了声,孟程心听到那边隐隐传来严嵩的声音,忙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孟程心握着手机呆呆地坐了好一会,才忽地恍过神般仓皇地换了衣服出门,直奔报社而去。
新闻被这样大肆报道,各路关于萧慕安的小道流言也满天飞,更有甚者开始杜撰他的生平,那些十几二十岁时的风流往事更是被渲染得神乎其辞。好在萧慕安对这些所谓名誉上的事情看得极淡,或者说他根本不屑于去在意,更无所谓解释。
可因为这些新闻,国辉电子还没开始立足便无端与启宏电子成对峙状态,有人鼓足了力气吹捧,说他眼光独到,不愧是天源集团下任接班人。也有人夹枪带棒,说他借助家族力量,狂妄无知,一回国便想与洪伟争地盘,不知天高地厚。
更有两不得罪的中立派,暗中揣度他闷不做声地收购了国辉,是不是天源集团对国内的电子信息市场有什么企图。
总之,无论是哪一种声音,都牢牢地将他与天源集团捆绑在一起,这令他莫名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