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那酒太烈或是太凉,孟程心睡到半夜,小腹一阵阵坠痛,她暗道不好,起身一看,果真是例假提前了。她长舒一口气,换了身衣物,披了件大衣,去客厅的柜子里找出姜茶来。
水瓶里没了水,她走到厨房烧上一壶,等着水开。
门铃突然响起时,她吓了一大跳。她想了想,走到门边低声问道:“是哪位?”
“是我!”萧慕安道。
果然是他,孟程心咬唇轻哼了声,脑海里闪过昨夜的画面,她肚子又疼了几分,犹豫着不想开门。
水壶滴滴响起来,是水开了。她走回厨房,将开水灌入热水瓶,腾腾的热水遇见冰冷的空气化作浓浓白雾。天这样冷,走廊风应该很大。她想到此,不由得心软,又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萧慕安一进门,便见她脸色不对,唇色苍白,忙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程心没理他,用开水泡了杯姜茶,兀自转身回到房中,躺在了被窝里。“咚咚”萧慕安轻轻敲了两下房门,房门吱呀开了条缝,孟程心猛地背过身去。
看着她这样赌气,萧慕安又好气又好笑,倚在门边沉沉地叹了口气。
“多久了?孟程心,快四十天了吧!”他突然开口道,“重逢以来,我们之间好像总这样较着劲。你不理我,我也不找你,好像一定得对方先开口才能说话一般。可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呢?一生时光多么有限,这样浪费,我们不会留下遗憾吗?”他的声音低沉,像夜的私语。
孟程心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眼角不知怎地沁出泪珠来。
“我承认,这些日子不联络,我也有不对。可我真的只是想知道,我对你而言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是否我来也好,去也罢,对你都无关紧要?所以我回来了,放弃美国的一切,回来站在你面前!你可以告诉我吗?说你讨厌我的存在,说你真的不记得那晚发生的事情,真的从来不爱我……”
“不,不是!”孟程心猛地坐起身来,哑声回道,泪水糊了一脸。
萧慕安怔怔地看了她两秒,大步走到她床边,一把拥住了她。他周身寒气甚重,孟程心不禁打了个寒颤,肚子抽痛起来。
“怎么了?到底哪里不舒服?”萧慕安紧张道。孟程心抿了抿唇,嗔道:“你身上好冷。”
萧慕安不禁咧嘴笑了笑。“怕孟程心不肯理我,我在下面罚站了一宿呢!”他可怜兮兮道。
孟程心诧异地瞪了眼他,伸手从床头柜上端了她的姜茶放在他手心里。
“姜茶暖不了我的心,只有孟程心可以!”萧慕安得了便宜还卖乖道。
孟程心却一瞬想起了他昨夜的风流形状来,哼地推开他道:“萧公子这些甜言蜜语还是去说给那些知情识趣的女人听吧,说给了我这种翻脸无情的,也是白说!”
她还记得这茬,萧慕安不禁无奈苦笑。“那真的是我的表妹许沐雅,是沐阳的亲妹妹。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沐阳,他的话你总该信了吧!”他说着,一把掏出手机。
孟程心忙拉住他的手。
“信了?”萧慕安歪着头笑道。
孟程心撇了撇嘴:“那联合广场的那个女人也是你表妹?”
“联合广场?”萧慕安一时想不起来。
孟程心气道:“在旧金山,圣诞节那天!”
萧慕安想了半晌,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那天去过联合广场,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跟我闹脾气!”
孟程心轻轻哼了声,别过头,萧慕安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孟程心,罪犯上了法庭,法官尚给他申诉的机会。你这不审不问就给我判了刑,公平吗?正确吗?记者不都讲求客观吗?”萧慕安义愤填膺,孟程心不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我亲眼看见她挽着你,卿卿我我的,还不够客观!”她气道。
萧慕安亦勾唇冷笑起来:“那我还看见你挽着陈纪,甜甜蜜蜜的,这也是客观的?”
孟程心一愣,凝眸看着他,他幽幽地吐出三个字:“除夕夜!”
“你去了商城?”孟程心诧异道,睁着眼睛看着他。
“是呀,有人和她的陈纪哥哥手挽着手从我车旁经过,却丝毫没察觉到我!”萧慕安酸溜溜地说道,很不是滋味地别过头。
孟程心却轻轻扬起了唇角:“那是因为雪天路滑,况且我与陈纪哥哥亲如兄妹,我和他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许是因为知道他来找过她,她心里抑制不住地欢喜。
“是呀,就是太知道。”萧慕安顺口呛道,心头却莫名堵了堵。
下意识里,他不想过多讨论陈纪,忙收了口,解释道:“那日你见到的那个女人叫阿曼尼,是我请来帮个忙的。因为我要见一个重要的人,需要她陪我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孟程心轻轻咬着那四个字,唇边一抹苦笑。腹部还隐隐坠痛着,她伸手拉了一旁的抱枕抱在怀里,垂下了头。
“到底哪里不舒服?要去医院吗?”萧慕安看着她脸色有些发白,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他的指尖凉凉的,孟程心下意识地缩了缩。
萧慕安顿了顿,收回了手,严肃地说道:“孟程心,少说、不说、甚至装聋作哑,在处理许多亲友和职场关系上或许是一种很明智的方式,但它真的不适合用于男女朋友之间,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你说呢?”
孟程心的手慢慢地拔着抱枕上的小绒毛,听着他的话愣了愣。
“所以,我们的关系是后者了吗?”她问道,抬眸看着他。他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你说呢?”他眸光暗了暗,语气不善。
孟程心顿了顿,眼底一瞬犹疑。萧慕安胸口一窒,俯身咬在她唇上。
仿佛被一股电流直击心口,孟程心大脑轰地一片空白。萧慕安的舌灵巧地探入她的唇齿间,用力地吮吸舔舐着,她的心一阵砰砰乱跳起来。
上次亲吻时,她整个人处于醉酒状态,一切反应都发乎本心,没有束缚。可此刻她却紧张羞涩,连如何呼吸都记不起来。
萧慕安见她有些喘不过气,这才稍稍松开了她。“你说,到底是还是不是?”他伸手握着她的脸,有几分不容分说的霸道。
孟程心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凝眸看着他。他的鼻尖对着她的鼻尖,急促而热烈的呼吸铺洒在她脸上,一双乌黑的眸子隐隐窜着火光,似要将她吞噬。
“是,萧慕安,我们是男女朋友了。”她似受到了某种蛊惑,忽地无所顾忌地鼓起勇气说道。眼眶的泪水莹然而下,萧慕安低头抿了抿,有些咸,有点甜。
“孟程心,用你身为女朋友的权利告诉我,你讨厌我的逢场作戏,再也不许我这样!”他紧紧拥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
孟程心的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你真混蛋!萧慕安。”她愤恨道,拉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萧慕安吃痛地咧了咧嘴,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下次咬这里好不好?”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唇上。孟程心羞得脸一红,哼了一声,侧身蜷回被窝里。
“到底哪里不舒服呢?再不说,我给许沐阳打电话了!”他问道,摸了摸她的额头。
孟程心伸手拿下他的手,低声道:“没事,只是例假提前了,肚子疼。”她一说,又含羞得红了红脸。萧慕安抿唇笑了笑,伸手将她的被子捂了捂。
“我能以你女朋友的身份问一问那个阿曼尼是怎么回事吗?别告诉我那是随便找来的女人。”孟程心挑眉问道。
萧慕安正准备去给她换杯热的姜茶,闻言一顿,哑然失笑地捏了捏她的脸,说道:“是,女朋友大人,等我换了杯热茶来,再给你讲睡前故事。”
原来,那个叫阿曼尼的女人是莫德同父异母的妹妹。
莫德的父母在当年“留学潮”的时候去了美国,两人原都是有才之人,在国外过得还算可以。可后来莫德的父亲恋上赌场里的一个外国女人,常年流连赌场,生下了阿曼尼,还欠下一大笔钱。
莫德的母亲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再无音讯。莫德原是麻省理工计算机专业的精英,为了帮助父亲还债而辍学,他凭着对数字独特的敏锐性和高超的推算能力,在赌场大杀四方,触动了赌坊各方势力,他的爸爸和那外国女人先后失踪,而他和妹妹阿曼尼亦身陷囹圄。
萧慕安遇见莫德时,他正想办法逃脱赌坊之人的追捕,一下子就跳到了他的车上。
萧慕安惊叹于他的才华天赋,不惜花重金保下他,并请他到科伦工作。但莫德心系妹妹阿曼尼,一心想用保他的钱去交换妹妹阿曼尼的自由。
为了救下这两兄妹,萧慕安不得已动用了国内账户上的大笔金额,这便惊动了他的奶奶萧老夫人。萧老夫人立刻出手冻结了他国内的账户,并派人来调查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突然想到莫德父亲的经历,便与阿曼尼演绎了一出情迷赌场小姐的恶俗戏码,阿曼尼因此从奶奶手里获得了一笔不菲的分手费,成功赎身。后来她去了纽约,凭借多年混迹赌场的经历,成为纽约经济圈有名的红人,我和莫德有不少大客户都是她引荐的!”
故事说到最后,萧慕安垂眸看了眼臂弯里安静的人儿。她似乎听得兴起,一双眼珠直直的,唇角衔着淡淡的笑。
“萧公子的生活真是精彩,这若编排成戏文,就当叫‘风流公子智救落难少女,精明老太赔了孙儿又折金!’”她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欠了欠身,狭促地笑道。
萧慕安直摆头,笑着刮了刮她的脸道:“你这嘴挖苦起人来还真是厉害!”
孟程心哼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天已明,浅浅的日光从窗帘底下透进来,柔柔的。萧慕安轻轻地吻了吻孟程心的额头,她阖上双目渐渐沉睡过去。一个多月的相思分离令许多的纠结痛苦变轻,仿佛没有什么比这样相互依偎更治愈。
没关系的,一切都会慢慢地解决。或许是他们太在意,才觉得那样难解,萧慕安垂眸想着,亦倚在床头小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