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岸,你是岸边的小柳。柳种在哪儿,岸就生在那儿。
那是四月底的一个下午,李荌淞很神秘地笑着说要带我去见一个人。我们走在一个胡同里,脚步停在了一个红色的门前面,门口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树,银杏树叶已经长得很饱满了,均匀的绿色沿着细细的像一根针一样的小枝向外铺开,铺成一个完美的扇形。银杏树一定是属于很细致的那一类树,他的枝干光滑整洁,叶子优美精致,结出的果子还是黄酮醇类化合物,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到了秋天天气冷了,他将叶子里的叶绿素逐渐变成叶黄素,给整个秋披上自己的外衣。他跟着一年四季的节奏变换着自己颜色,也是一棵很自律的树。现在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在枝叶间黄绿色的银杏树花,想必到秋天的时候满树的白果和金黄色的叶片一定也很美吧。
“到了。”李荌淞指着红色的大门笑着说:“是爷爷家。”
我有些惊讶,之前他说过要去看看爷爷,就是刚开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时机还不太成熟。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我们已经站在门口了。
瞬间我就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有些不稳定了,然后我后退了两步有些紧张地说:
“可是我没有做好准备,今天的衣服也穿得很随意,再说了,我什么都没带,这样空着手去不好的。”
我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心里一直在打退堂鼓,准备要离开。李荌淞看着我有些狼狈的表现,可能也觉得是有些突然,他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好像是要传递一些力量给我。
“那我们去附近的超市买些桃子吧,爷爷最喜欢吃桃子了。”李荌淞带着我朝路口慢慢走去。
“你早点跟我讲,我好有个心理准备,真是的。”我有些忐忑地说。
“我知道了,我是怕跟你讲了你就不来了。”李荌淞委屈地说。
“下次见你爸妈的时候,一定提前跟我讲。”我说。
“好。”李荌淞笑着说。“那你同意去见我爸妈了?”
“没没没,我们再等等吧。”我有些紧张地说。
“迟早的事。”李荌淞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说。
我们踏进院子的时候,我就被院子里芳香的气息和整体的风格深深地吸引了。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得正美。红粉相间的花瓣在夕阳的照射下呈现出温和的姿态,每片小小的树叶都是亮亮的浅绿色,很好看。在院子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鸟儿的叫声。我看着满眼的海棠花,感受着迎面扑来的春的气息,有些感动地看着李荌淞。
“这也是我现在带你过来的原因。”李荌淞笑着说。“每年的这个时候海棠花开得最好了。再过一段时间花瓣就会落满院子。”
“那会把那些花瓣怎么办呢?”
“爷爷都会把它们打扫完堆积在泥土里,化作尘泥更护花。”李荌淞接着笑着说。
“有一年堂妹在爷爷家待了一段时间,她学着黛玉葬花的样子,拿着小锄头把院子里的花埋在泥土里面,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看着还挺认真的。”听着他这么说,我想象着那个样子,觉得还挺有趣的。
我们绕过院子,爷爷的院子里种了很多种不同的绿色盆栽,有的已经形成了即将绽放的花苞,像是一个植物园一样。在院子的一角有一个深色的大缸,里面养着几条金鱼,还有几片莲叶安静地躺在水面上。红色的鱼绿色的叶呈现出一副现世安好的平和意境。整个院子充满了鸟语花香,鱼水戏荷。
我们正在院子里准备进去的时候,一位爷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穿着深色的外套,头发有些花白,但腰板挺得很直,眼神里透露着一种很坚定和智慧的深邃。整个人很有威严又很亲和力。
爷爷看见我以后,露出了满心欢喜的笑容说:
“你就是小柳吧。”
我跟爷爷点点头。有些腼腆地笑着说:“爷爷好,我是徐芷柳。”
“岸岸说的没错,是个俊俏的姑娘。”爷爷笑着说。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小柳给您带的桃子。”李荌淞笑着在旁边拎着桃子说。
“好好好。”爷爷笑着说:“岸岸,带着小柳进屋吧。”
刚进屋来我就听见了鸟儿清脆的叫声,声音宛转悠扬,像是唱歌一样,在外面的时候还不是很明显。我循着声音看到了挂在房间里的鸟儿,鸟笼不大,旁边有个蓝色的布罩子,鸟笼下面铺着一层沙子,底部中间有个小圆台,鸟儿落在上面。
“这是什么鸟啊,叫声真好听。”我笑着问李荌淞。
“这是爷爷养的百灵鸟,他可以模仿很多种不同的声音。”后来李荌淞让百灵鸟很容易地就叫出了很多种不同的声音,我觉得很不可思议,真是一个灵鸟。
紧挨着的地方是放满了书籍的书架,我留意了一下,有很多都是考古类的书籍,四周的墙上挂着很多副淡雅的水墨画。整个屋子给人的感觉是一种有些古典又很有生命力的感觉。
“爷爷,我们晚上吃什么呀?”李荌淞笑着问爷爷。
“炸酱面怎么样?”
“好的。爷爷做得炸酱面可好吃了。”李荌淞笑着对我说。
“小柳喜欢吃面吗?”爷爷问。
我笑着说:“喜欢,爷爷,我家是西安的,从小就吃习惯了。”
“那就好。”爷爷笑着说。后来他又像是想起来什么,接着说:“小柳家是西安的啊,我以前还去西安待过一段时间。”
爷爷一边说着一边朝厨房的方向走去。我跟上去说:“爷爷,我帮您吧。”
“不用不用,材料都准备好了,下个面就好。”爷爷笑着说。
“岸岸,带着小柳四处看看,去看看你的房间吧。”
李荌淞带着我四处看了看,从里面看出去,爷爷的庭院很宽敞舒适,整个家都呈现出古色古香的气息,让人看着心情很宁静。李荌淞带着我去了他的房间。
“爷爷叫你岸岸。”我笑着说。
“是我的小名,叫李岸,爷爷就一直叫我岸岸叫着习惯了。”
“岸岸,岸岸。”我笑着爷爷叫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岸岸还挺好听的。”我仰着头笑着对他讲。
李荌淞的房间不是很大,但感觉刚刚合适,不同于客厅古典的装修风格,李荌淞的房间整体色调是比较深颜色的系列,有一面墙是深蓝色的,靠墙中间是一张不是很大的床,床的颜色和家具的颜色都是黑色。床的一边是一个立式的高衣柜。另一边挨着窗户放着一张很大的书桌,但上面东西摆放的都很整齐,书桌旁边的书架上放满了书籍。
“平时屋子里都是这样整洁的吗?”我笑着问。
“那是自然。”李荌淞很自信又显得有些俏皮地说。
“其实是爷爷这样要求的。如果我不收拾爷爷就帮我收拾了,不想太麻烦爷爷。”李荌淞笑着说。
“你跟爷爷好像哦。”我笑着说。
“喜欢整理东西吗?”
“哪哪都像,长得也像。”我笑着说。
“那你是不是在爷爷身上看到了将近七十岁的我?”李荌淞笑着说。
“是啊。”我看到桌子旁边有一个篮球,就拿起来垫了一下。
“那个时候在我身边的人依旧是你。”他走到我的身后托着我的两只手垫球,球没有垫起来,他紧挨着我的身体好像有些颤抖。
他的头抵着我的肩膀着,亲吻着我的脖颈,我感受到他有些炙热的嘴唇跟有些急促的呼吸。我僵直着有些紧张的身体,有些不知所措。
“荌淞,怎么了?”我小声地问。
“别说话。”
他的双手抱着我的腰。我挣扎着想要逃开。
“别动,求你了。”我抓住他的手说。
“荌淞,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我有些慌张地岔开话题。
这时他把我转向了她,深深地吻了下去。我整个人的神经紧绷,我忘记了呼吸,我的身体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了,我觉得我要崩塌了,要沦陷了。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不,我咬破过自己的嘴唇。有一年夏天,天气很热很热,我在小卖部买了一个冰棍,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棍不是亮晶晶的透明色,有些雾蒙蒙的白色,表面是一薄层细细的白沙,那层白沙会粘住你的皮肤,所以吃的时候很小心不要被它粘住了。可能是因为冰冷的感觉麻木了整个嘴唇,也可能是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些冰吃到肚子里好来冷却一下身体里夏日的炎热,在咬下去的那一秒,我发现白色的冰棍有一小块被染成了红色,而这个红色也在渐渐向外扩散蔓延。
他的嘴唇出血了。也在一点点向外蔓延。
我急忙从桌子上拿起一张抽纸帮他止血。
“对不起。”我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太冲动了。”他接过纸对着旁边的镜子止血。
我们两个人有些落寞地坐在床边上,他不停地用手来擦拭流出来的血迹,我坐在旁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说话。
“小柳,是我不好,你有没有生气啊?”李荌淞看我长时间没有说话低声问到。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有些愧疚地说。
过了一会儿,李荌淞笑着说:“你属狗的啊。”
“我属鸡的。”我小声说着。
“我知道你属鸡的。”李荌淞被我诚实的回答给逗笑了。
过了一会儿,爷爷在外面说:“岸岸,小柳,来吃饭了。”
“来了爷爷。”李荌淞回应到。
我们坐在一个长方形的红木餐桌上,爷爷坐在上座,我跟李荌淞并排坐在爷爷的对面。
爷爷注意到了李荌淞的嘴唇有些发红关切地问:“岸岸,你的嘴怎么了?”
“刚刚走路不小心磕到了。”我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在旁边微微低着头不敢说话。
“这么大孩子了走路要好好看道。”
“知道了。”李荌淞笑着说。
“爷爷,这个颜色搭配的真好看。”我笑着说。我看着盛放在青花瓷碗里这一份色彩鲜明的炸酱面,白色的萝卜丝,黄色的豆芽,青色的黄瓜,绿色的芹菜,红色的胡萝卜,还有深红色的酱汁放在中间,酱香味道扑鼻而来。我舌头分泌出了很多口水。我把面搅拌均匀。
“小柳,快尝尝。”爷爷笑着说。
“爷爷,这个酱的味道真好。”我一边吃一边笑着说。
“这个黄酱是这份炸酱面的精髓。”爷爷得意地笑着说。
“这个黄酱是爷爷用独家秘方做的。”李荌淞配合地笑着说到。
“谢谢爷爷。”我笑着说。
“小柳,你今天来,我真的很开心。你是岸岸第一次领回家的女儿。”爷爷看着我笑着说,仿佛他就认定了我们两个会走到最后,会一起毕业,一起结婚,会生小孩,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爷爷笑着的样子好像已经看到蹒跚学步的曾孙在膝下承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