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绵绵细雨，窗内的职员们都不管外面是什么样子，双眼无神的盯着电脑上的时间。
北京时间，下午，五点五十八分。
楼下繁华的街道被蒙蒙细雨浸湿，一辆又一辆车在路边的水坑上溅起水花，红绿灯在雨中依然工作，它们像守望大海的灯塔一样见证着十字路口处的一切。
公司的下班时间是下午六点，现在办公室内的人们都在等着六点的到来，今天的工作就到此结束了。
除了程佳益。
程佳益在工作室工作了三年多，一直是这里的模范员工。他的双手依然在键盘上敲打，速度虽说不快，但却一刻没有停止，他的键盘声成为办公室内唯一的声响，没有人说他什么，他热爱这份工作。
毕竟，今天工作室的任务不多，全都被总管分到了程佳益身上，程佳益也欣然的接受，其他人自然轻松的度过了一天。
程佳益长着一张大众脸，为人正直。他在上个月的统计中拿了这个办公室的业绩第一，他的工作量远远超过了其他人。
这是一家软件公司，而这个工作室负责程序漏洞的修复，今天的任务是修复一个打开菜单可能闪退的漏洞，还有一个头像尺寸显示错误的bug。
程佳益不管时间在钟表上如何走，他只看得见屏幕上一串串的代码，只要再敲一串，闪退bug就解决了。这是今天下午五点多才接到的修复任务，本来他也准备早早地下班了，好在这个问题并不复杂，程佳益一小时就完成了他。
“六点了，下班了。”电脑上的数字终于显示到六点，办公室最年长的前辈从转椅上拿起自己的外衣，关了电脑说道：“今晚要下大雨，各位快点回家了吧。”
“下班下班！”另一名职员也关了电脑，提着公文包站起来，其他的职员陆续起身收拾自己的桌面和杂物，只有程佳益还无动于衷，他此时已经找到了头像显示错误的毛病出在哪里，这就开始动手了。
“前辈，不下班吗？”新来的小胡路过程佳益的后方，关切的问道。
“嗯，我还有点事，这个bug敲完我就下班了。”程佳益说话的时候，眼睛一寸也没有离开屏幕，双手依然在键盘上敲打。
“那加油咯。”小胡说着就走了，办公室内最后只剩下程佳益一个人，键盘的敲打声伴着窗外的雨声，程佳益的双眼微眯，他的眼睛有点涩了，这样可以稍微减少显示屏对眼睛的伤害。
这时程佳益的qq响了，他的右手脱离键盘，移动鼠标查看消息。
“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我今天下早班，听说今晚有大雨，你来接我好不好？”
发消息的人，网名叫雨丝，程佳益给她打的备注是：老婆。
那个人的真名叫孟菲羽，二人认识都要五年了。
程佳益笑了笑打字回复她：“还要些时间。”
“额……”孟菲羽很快发了消息过来
“还要多久啊？(｀?′)=3”
孟菲羽连续发了两条消息，程佳益看着屏幕淡淡的笑笑。
那时程佳益还是个大三学生，寒假的时候去到孟菲羽的老家，在那里认识了孟菲羽，现在两个人的感情之路也经过了这么多年，二人之间已是无话不谈。孟菲羽职高毕业就到程佳益所在的城市来谋生，目前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
程佳益和孟菲羽还没有结婚，叫对方老婆只是双方的爱称罢了，2017年了，男女朋友之间互相叫老公老婆似乎不是什么羞人的事情。
孟菲羽那里给程佳益打的备注是免费鸭子。有一天程佳益翻看孟菲羽的手机，看到孟菲羽对自己的备注时，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孟菲羽赶紧给他一个亲亲，程佳益这才笑了。
程佳益想了想，给孟菲羽回了一条：“我还有一个bug要修，你自己回去吧？”
“不要不要！[○?｀Д′?○]”
“那，你就只有等我修完我才来接你咯，：）”
“你要修多久？”
程佳益心里计算了一下，这个漏洞其实也不是很复杂，最多就要个二十分钟吧，保险起见，程佳益给孟菲羽回了：
“给我半小时，要不你在你们超市隔壁的咖啡厅坐一坐？”
“好咧（*^▽^*)”
孟菲羽发完这条消息，就走出了超市，临走前对接替自己职位的前辈道谢：“谢谢啦！”
“是我应该谢谢你，明天晚上我真的有事，到时这个收银台就交给你了。”前辈也对孟菲羽笑道。
“没关系，那我先走啦！”孟菲羽回头笑着，推开门走出来，室外已经下起了小雨，细绵绵的雨丝打在门前的广场上没有一丝声响，空气里充满了寒冷，再这样冷下去，估计就要下雪了啊。
现在是十二月，气温动不动就突破零下，大街小巷上全是穿上羽绒服戴上围巾全副武装的市民，形形色色的车辆在街道之间穿行，哎，要是现在身边有一团火就好了。
孟菲羽想起春天的时候，程佳益总是会抽出时间带她去哪个地方看看风景，二人会在野外野餐一顿，拍几张照片，如果情况允许的话，还会打野战。
春天的花也很漂亮，在二人感情到达极致时，孟菲羽总是能看见头顶茂密的花丛，真想春天快点到来，冬天湿冷湿冷的，一点都不好。
孟菲羽搂搂自己的双臂，对在嘴边吹一口气搓了搓，隔壁咖啡厅的客人看起来不是很多，她撇了一眼门口今日打折的咖啡种类，推门进了咖啡店。
程佳益只花了十几分钟就完成了工作，现在他可以放心的下班了，正要关电脑，孟菲羽的消息又来了：
欲赏春花呈佳益，奈何潇潇梦飞雨。
程佳益仔细的把这段“诗”看完，给孟菲羽回了一串省略号，外加一个抹汗的表情。
“这，有什么意义吗？”程佳益又回到。
孟菲羽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你看你看，里面有我们两个的名字耶，我能用我们两个的名字写诗，我是不是很厉害！快夸我快夸我！ヾ(?°?°?)??”
“……”程佳益回了一串省略号，接着发语音消息说：“我开始出发了，你做好准备。”
“别慌嘛，我给你点一杯咖啡，我们在这里坐一坐再走。”孟菲羽回到，可此时程佳益已经关了电脑，拿起公文包，关了办公室的电灯窗户，锁上门，走了。
来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程佳益的车是一辆黑色的斯柯达，二手的，他当然买不起全新的车子，就算比较便宜的也不行。这辆车子原来的主人只用了一年多就把它卖了，硬件设备什么的都还很新，估计是他发财了可以换好车子了吧。程佳益在二手车网上找到这辆车的转卖帖子，与车主沟通了几天，最后才决定买下这辆车，车主人很好，出价很划算。
那时，程佳益和孟菲羽还没有正式开始谈恋爱，程佳益开着新买的二手车，载着孟菲羽在河坝边悠悠的行驶，最后把车停在路边，两个人坐在河坝的草地上看着流动的河水，程佳益接着就向孟菲羽表白了。孟菲羽没有如程佳益想象的那样愣住，而是把程佳益按倒在草地上：“终于等到你说爱我了。”
车钥匙插入钥匙孔，车子发动了，熟悉的引擎声在耳边响起，车里的温度要比外面暖和很多，今天真的是太冷了，再这样下去得要下雪，要是自己是一个会魔法的人，他一定要在自己身边升起一团团火焰来取暖。
他习惯性的打开电台，电台模糊的电磁声总是给人一种安全感，停车场的信号很微弱，模糊不清的人声被杂音包围，出去就会好很多。
“今晚本市将有大雨降临，请各位车主注意行车安全，避免发生交通事故。”
在电台主持人的声音中，程佳益驶出了停车场，临走前和门卫大叔嘘寒问暖了几句，门卫也笑着回复。
孟菲羽所在的咖啡馆里程佳益的公司的途中有三四个街区。
二人是合租，不过房租全由程佳益支付，孟菲羽的工资并不高，只能维持她的生活，她没事还爱买一些包包，这下钱就更不够用了。
把车停在路边，程佳益撑起蓝色的伞走进了咖啡厅，孟菲羽坐在靠窗的位置，是一个双人座，她的对面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亲爱的，辛苦啦。”程佳益来到她身边，孟菲羽开心的说道：“快坐下，我给你点了一杯咖啡，不喝完不准走，必须要慢慢喝。”
程佳益抿了抿嘴，坐在了座位上，他打开手机，这才注意到孟菲羽刚刚给自己发的消息，他慢慢道：“你呀，你那么穷，点一杯就好了，节约一点，等我们买了房，你就知道你今天多点了一杯咖啡是多么奢侈。”
孟菲羽嘟了嘟嘴：“我们两连两杯咖啡都喝不起，还没到这么穷吧？”
“我只是说节约一点嘛。”程佳益说，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咖啡，轻轻喝了一口，咖啡里加了糖，喝起来甜甜的，一股暖流在程佳益体内流淌，好像洗净了一天的疲劳。
“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不应该是晚上九点吗？”程佳益放下咖啡，随便的问着。
孟菲羽回答：“哦，张姐明天晚上有事，我们就把晚上的工作对调了一下，所以我明天是九点才下班。”
“这样啊。”程佳益又喝了一口咖啡，店里的空调吹得他有点热了，把西装的领口松了松，领带干脆摘了。
孟菲羽坐在他的对面，悠闲的玩着手机，时不时把头转向窗外，接着干脆把手机放下，一直盯着窗外的人行道发呆。
“你在看什么啊？”程佳益好奇额问道。
孟菲羽眨眨眼，道：“我在想，雨滴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为什么砸在人的身上不疼呢？同样重量的塑料砸下来都有一点痛觉吧？”
“额。”面对这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陈年老梗，程佳益笑了：“你要我给你解释一下吗？这个用物理来解释很简单的。”
孟菲羽立马摇头：“算了算了，你说的那些东西太深奥，我们这些文盲不懂的。”孟菲羽只是高中文凭，职高。
程佳益宠溺的笑着：“你啊你，别一天东想西想的，多考虑想一些现实点的。”
“那我就考虑一些现实的，比如说你什么时候向我求婚？”孟菲羽的脸凑到程佳益的脸上，狡猾的笑着。
程佳益的端咖啡的手顿住了，他脸上闪过一串省略号。
“我做梦都在想我们哪天结婚了，我和你去马尔代夫度蜜月，或者去夏威夷，不对，我还要把全世界所有的婚礼都体验一边。”孟菲羽回到座位，异想天开的说着。
“首先是中式婚礼，你要在敲锣打鼓的声音里过来把我背走，后面要有一长串的鞭炮声，还有礼花，你想想多漂亮啊。你穿着全红的新郎装，我坐在我的床上，带着头纱等你过来，想想就觉得好幸福啊！”
程佳益弱弱的说着：“你知道这多花钱吗？”
“还有还有，西式婚礼，你穿着黑色的西装，我穿着婚纱，想想就觉得漂亮，我们在白色的花瓣中手牵手走到礼堂中央。”
程佳益只感觉自己肾脏传来一阵不适，这花的钱他想都不敢想，还要想象一下多漂亮？他只能想象红色的毛爷爷在火坑里燃烧。
“还有就是日式的婚礼，你穿着黑色的和服打着油纸伞，我穿着白无垢和你并肩行走，多幸福啊。”
“求求你不要再想象了。”程佳益一脸肾虚的苦笑道。
“还有藏族的，好像是要戴哈达，还有还有，维吾尔族婚礼，我全都要试一试。”
程佳益注意孟菲羽打扰到了周围的客人，他连忙对孟菲羽做了“停”的手势，然后一口喝完咖啡，拉着孟菲羽的手：“走了。”
他对每一位客人都投以抱歉的目光，那些客人也没有多计较，也对他笑了笑。
“真虐狗啊。”来这里和咖啡的两个青年看着程佳益与孟菲羽走出咖啡厅，都巴不得自己手中立刻出现火把和汽油“建议火刑。”
孟菲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程佳益发动汽车，说道：“你说，你想要那种婚礼呢？”
“啊？”程佳益转头问道，他刚刚在倒车，没有注意孟菲羽的话。
“我说，如果我们哪天结婚了，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婚礼呢？”孟菲羽靠着程佳益说着。
感受孟菲羽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程佳益轻轻踩下了油门，车子渐渐提速，跟在有序的车流之中，程佳益沉声了很久才回到：“你怎么知道我们最后会结婚呢？”
孟菲羽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笑了笑：“你那么爱我，绝对会向我求婚的，不过你必须要想一个新颖的求婚方式，什么电影院里求婚啊，摩天轮上求婚啊，我是会直接拒绝的，必须要新颖。”
程佳益笑出了声：“那我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出来了。”
“我不管我不管，你就要想，莫非还是我向你求婚不成？”
“哼哼。”程佳益在鼻子里说着，他双手掌着方向盘，现在的雨稍微大了一点，程佳益支出右手打开了雨刮器。
电台里吵吵嚷嚷的旅游广告让车子内不那么冷清，稀稀疏疏的雨声和雨刮器的声音很有节奏感。孟菲羽轻轻地靠着程佳益，既不打扰到他开车，却能感受到程佳益的气息，她闭上双眼，笑着开始打盹。
程佳益保持车速，下雨了，街上的车辆都没有开得太快。
在红灯与绿灯之间走走停停，穿过繁华的市中心，来到河坝旁的公路，虽然会稍微离家远一些，但这里车辆很少，他们每次都会选择走这里回家，今天河坝下的河水由于下雨的原因水流湍急，看起来好像黄河一样磅礴。
程佳益右手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他不知道孟菲羽睡着没，但是他不想打扰到孟菲羽。他也会时不时看一眼孟菲羽，孟菲羽看起来很有安全感的样子，靠在自己身边就像是一个小孩子。
“我们放歌吧。”见二人之间不说话有些尴尬，程佳益把手机连接上了蓝牙音响。
孟菲羽抬起头来：“好啊。”
程佳益把自己的手机交给孟菲羽，孟菲羽轻车熟路的找到了程佳益的网易云，点开每日推荐，第一首是烟鬼的closer。
“这几天这首歌好像火起来了，我觉得也不错耶，我跟你说我英语这么不好的人都会唱了。”说着孟菲羽便播放了这首歌。
听到带着一些嘶哑但有力的“hey， I was doing just fine before I met you……”开头，程佳益便知道这是哪首歌了，他之前听过很多这首歌的remix，今天是第一次听到原版。
“你居然会说英文？”程佳益假装嘲讽孟菲羽。
孟菲羽气嘟嘟的回到：“我当然会说了，不信我唱给你听……”孟菲羽说着愣了一下“要不你唱男声的部分我唱女生的？”
“我又没说我会唱。”
“切，那你说什么。”孟菲羽把进度条拉到了起点，重新听男声部分“要是你的声音也这么man就好了。”
“他那嗓子是烟抽多了。”
“切，真没欣赏素质啊。”孟菲羽调皮的笑着，双眼不断嘲笑程佳益，她想逗程佳益笑笑。
“话说，你也不懂得欣赏我写的诗啊，我写的那么好都不表扬我一下。”孟菲羽又说着“欲赏春花呈佳异，奈何潇潇梦飞雨，多诗情画意啊？”
“可是它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程佳益的话打断了孟菲羽接下来的想象。
孟菲羽一嘟嘴：“不理你了！单曲循环确认开启，睡觉模式启动！”
当然孟菲羽是在假装生气，实则是在撒娇而已，程佳益也明白，他看着孟菲羽把这首closer单曲循环，然后靠在自己肩上。
“别动啊，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程佳益无声的笑了笑，看着前方的路，车内只有音乐声，已经是第二遍了。
程佳益也想过，要是哪天自己和孟菲羽结婚了，会是怎样的样子呢？如果只是传统的办一次喜宴，那未免太没有纪念意义了，婚姻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但是，现实是他和孟菲羽的经济状况都很紧张，他们估计连办喜宴都很吃力。程佳益也未免不想什么环球旅行啊，蜜月啊这一类似的，孟菲羽说的把全世界所有的婚礼都体验一遍，他也很想，但是呢，没钱。
还有结婚之后，什么时候要孩子呢？要了孩子又该怎么办呢？这些问题都好烧脑子。
他想，自己应该再努点力，多做一点活，得到上级的赏识，升职，涨工资。
他做梦都想，自己开着新买的一手车子，随便什么牌子，反正是那种很高级很高级那种，身边是孟菲羽，她戴着那天在百货商场看上却没买的项链和手镯，他们的一对双胞胎兄弟在车后排调皮捣蛋，孟菲羽时不时转过去呵斥他两一声，程佳益这时候把左手伸出窗外，感受春日暖暖的阳光，尽享生活美好。
收回飞远了的思绪，程佳益意识到自己又在多想了，现实是，他和孟菲羽虽然互相喜欢，可是经济紧张，程佳益买订婚戒指的钱都还差几百，要等这个月发工资，至于求婚方法嘛，还是摩天轮上最管用。
想着想着，他自己都轻轻的笑了。雨不停的下，雨刮器不停的刮，closer唱到了女声部分。
不过现在这种小日子也不错，他和孟菲羽都有稳定的工作，有一个租的小房子，也见过双方的家长，双方都一直在催你们怎么还不结婚啊。这样已经很好了，程佳益知道自己不该做过多的奢求，他看着布满水洼的路，河坝里的水川流不息。
平平静静，也好啊。
程佳益和孟菲羽的生活一直是平平静静的，可是上天注定他们不能永远平平静静的生活，所以他派出了一个人，那个人会在今天喝多了酒，会在喝多了酒之后驾驶着自己的车算准时间开到八十码冲向河坝边的公路。
程佳益死也没想到，自己三十码的车速在路上开的好好地，突然一辆车从左边的窄道里冲了出来，由于有墙体的阻挡，程佳益看见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醉酒人的车撞在了斯柯达的尾部，斯柯达后座的门被撞开了。
八十码的车速，撞在程佳益的车上时，整辆斯柯达直接飞下了河坝，在草地上滚了一两圈飞进了湍急的河水中，酗酒司机的车也损伤严重，翻了几圈后滚到了路边。
孟菲羽当即昏了过去，突然弹出的安全气囊不知有没有保住她的性命，旁边的程佳益按下自己的安全气囊，他的头还是撞到了旁边的车窗，现在已经在开始出血，车外的水声仿佛一头猛兽要吞噬他和孟菲羽。
车在十几米深的河水中随流往下游游走，车窗破裂，冰冷的河水不断钻进车舱内，很快就已经淹没了程佳益的脚底，车在河里不断下沉。他解开自己和孟菲羽的安全带，拼命拉扯旁边的车门，可是无论怎样都无法打开。由于车外水流的压强大于车内，以程佳益的力气是无法打开车门的，除非等到车里差不多充满了水，那时车内车外压强相差较小，才有机会打开车门。
此时的孟菲羽依然处于昏迷状态，程佳益惊慌之中摸了摸她的鼻子，还有呼吸，程佳益一时间觉得放心下来，他平心静气，任由车子在河水中被冲的天翻地覆，只听得到湍急的水流声，他把孟菲羽紧紧抱进自己怀里，等水要灌满车里的时候就打开车门。首先要保证孟菲羽的呼吸，河水并不是很深，只要游到水面就有救了。
就在程佳益这么想的时候，车传来一阵震动，程佳益回头一看，斯柯达撞到了一块巨石上，后座的缺口变得更大了，不仅如此，车还被卡在了巨石与巨石之间，在湍急浑浊的河水中仿佛一株水草一般无力。
可，水草至少在水中不会死吧。
“我们要死了吗？”孟菲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弱弱的说着，她注意到水流已经淹没了二人的腰，程佳益右手搂着自己，左手时刻放在车门的把手上，他的脑袋流血不止。
程佳益坚定的笑了笑，在震耳的河水声中说道：“放屁，我们怎么可能死，待会儿你看我带你游上岸，然后我们回去洗个澡就好了。”
孟菲羽靠着程佳益的胸，她没有惊慌，因为在程佳益旁边她总有一股安全感，她知道程佳益会为自己抗住一切。
水流上涨，很快淹到了二人的胸口。
“做好准备，等车内就要充满水的时候深吸一口气，我们一起游出去，然后找那个撞我们的龟儿子。”程佳益紧紧搂着孟菲羽说道。
此时，车子又动了，水流的冲击让车子摆脱了两块巨石的阻挡，在河底继续翻滚，车内的二人紧紧相拥，车内翻江倒海，水流的气泡充斥他们的耳边，最后，车子又停在了两块巨石之间，只是这一次，两块巨石把两侧全部的四个车门堵住了。
看着车窗外冰冷的石头，水已经淹到了二人的脖子，孟菲羽绝望了，程佳益楞了。
“怎么办？”孟菲羽的声音在发抖，突如其来的状况把她吓坏了，她的脸靠着程佳益的脸，全身湿透，冰冷的河水不断上涨，已经到了她下巴的位置。
程佳益不相信，他和孟菲羽不可能就这么死去。
“和我一起试试，看看能不能打开！”水声巨大，程佳益只能对孟菲羽大喊才能让她听见，防水水顶灯照亮着车内的空间。
孟菲羽在昏暗的光线中点头，她和程佳益一起将手放在车门上。他两拼命推动车门，可门外的那块石头就像是泰山般不可撼动！程佳益和孟菲羽不管怎么尝试都打不开，这辆车的所有出口都被封死了，只有一个个的窟窿在漏进大量的河水，可就在这时候程佳益那超强放水的iphonexs还在车子的某处放着closer！
“我没力气了，好冷。”河水还在上涨，孟菲羽放下了双手，她强装镇定的说着。
“不要放弃，我们一定能出去！”程佳益依然在用力推着，他车门外的巨石纹丝不动。
“我们要死了……”孟菲羽的脸上写着绝望，她在忍着眼泪，河水没过了她的双肩。
“不可能！”程佳益还在坚持，但在水里他使不上劲，冰冷的河水偷走了他的力气。
“亲爱的……”孟菲羽快要哭了。
程佳益看着孟菲羽坚强的样子，心里特别难受。
“对不起，我……”
孟菲羽一直很坚强，面对这样的绝境，她一直陪着程佳益，没有尖叫，没有惊恐。
程佳益只能看着孟菲羽，此时心中满是自责。
“so baby pull me closer in she back set of your rover”
浑浊的水声伴随着一句男声，孟菲羽死死的看着程佳益的脸，一簇血顺着他的脸流进晃荡的河水中。
“对不起，我没办法了……”水流如死神带来的恐惧在车内上涨，程佳益也知道仅凭他和孟菲羽二人无法撼动巨石。
“能和你死在一起，我知足了。”孟菲羽看着他说“亲爱的，你爱我吗？”
“爱。”程佳益毫不犹豫。
“that I know you can't afford”
听了程佳益的回答，孟菲羽居然笑了，头上的顶灯照亮浑浊的水，在起伏的水面之上，她的微笑就如海中的珍珠一般美丽。
“Bite that tattoo on your shoulder”
“那，你愿意娶我吗？”孟菲羽抬高自己的下巴，否则她的嘴就被水淹没了。
“Pull the sheets right off the corner Of the mattress that you stole”
程佳益居然笑了，这种时候说爱不爱还有什么用啊！
不过也是，孟菲羽和程佳益都是很乐观的人，反正也活不了了，他勉强站立，看着孟菲羽的眼，使劲的点头回答道：“愿意。”
在冰冷的河水之中，耳边全是浑浊的河水声，河水很快就要淹没他们的下颚，孟菲羽看着程佳益的眼睛，她的眼中似乎闪烁着泪花，她却神色一变，用像狐狸一样狡猾的小嘴说道：“那还不快亲我。”
“from your roommate back in poland”
程佳益愣了，冰冷的水让他的全身都不好受，但是孟菲羽的话却让他真正的振作起来，是啊，到这个关头了为什么不亲一口他的女朋友呢？他没有多想，给孟菲羽吻了过去，孟菲羽没有反抗，二人的舌头在嘴里打转。
“we ain't ever getting older”
孟菲羽不算是特别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她也不丑，她也很善良，很聪明，很会做家务，她会每天早上七点起床为程佳益做早餐，程佳益七点半洗漱完一切就可以开动；程佳益也不算是特别帅气的男孩，但是他最令孟菲羽欣赏的，就是他的责任心。
“we ain't ever getting older”
她知道，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虽然此时此刻活下去已经是不可能，但是她还想和他轻吻对方的嘴唇，再感受一遍爱情的味道。
“we ain't ever getting older”
河水淹没他们的嘴，他们的鼻子，眼睛，耳朵。河水涨越深他们双手抱得越紧。二人互相紧拥彼此依靠，没有松手，顶灯的光芒穿透浑浊的河水，孟菲羽的头发在身后飘散如丝带。
二人挣脱开来在水中睁开双眼看着对方的眼睛，孟菲羽的双眼咪成两道斜线，她的左手与程佳益的右手十指相扣，右手放到程佳益眼前，在水中画了一个爱心。
肺中的空气一点点耗尽。
“we ain't ever getting older”
程佳益的眼泪流在河水里，他的右手握紧孟菲羽的左手，他凑上去再次与孟菲羽热吻，不松手，不松嘴，任由河水湍急。
“we ain't ever getting older”
孟菲羽忍不住呛了一口水，程佳益的意识越来越浑浊，混乱舞动的气泡将二人淹没。
“we ain't ever getting older”
“we ain't ever getting older”
“we ain't ever getting older”
……
这辆车不知道在水底漂了多久，等到消防车把它打捞起来的时候，在里面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他们死前在接吻，十指相扣，后座上的iPhone还在播放时下热门的网红歌。
肇事司机被抓获，只是程佳益与孟菲羽已经不在人间。
。
身体一震，页凌自床上惊醒。
又一次做到了自己穿越前的梦，这场车祸夺走了程佳益与孟菲羽的命，但却让他在这个世界获得了新生。
他在这里活了十六年多，程佳益和孟菲羽在那里也死了十六年多吧，要不是那场车祸，或许他两可以举行一场简单的婚礼，度一个简单的蜜月。
虽然前世的死亡对于程佳益和孟菲羽来说很可惜，可是页凌很知足了，在这个时空的十六年他没饿着，没冷着，他是将军页阔南的儿子，整天过着少爷一般的生活，在冠军学院上学，还拿了魔法师大会的冠军，这样的生活何尝不好？
就是不知道另一个人，他有没有穿越，他过的好吗？
如果没有发生车祸，或许，程佳益和孟菲羽的生活还能再好一点，只要程佳益再努点力，或许能带孟菲羽去三亚玩玩吧。
页凌想着这些自己都笑了，他不愿回忆以前了，这里的新生活照样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