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布鞋,缝新衣是农家姑娘所必备的技能了。杜鹃娘的针线活儿就是村里顶顶好的,手艺红到了好几个村子,做的衣服是人见人爱,人见人夸的。用黑宣布绷着的面,能看见柔软的细毛丝,亮闪闪的,鞋口装了有弹性的松紧带,看上去服服帖帖的一双布鞋穿在辛慰的脚上,走在人场里,多少人见了都围上来盯着看,倘使辛大妈在一旁,就又会有一大群年纪相仿的女人们团团围成圆圈,坐的坐着,站的站着,向辛大妈讨教。
辛大妈的手艺确实挑不出毛病。一样的面料,一样的针线,辛大妈做的布鞋,鞋底密密的针脚像蚂蚁阵一样整整齐齐的,一个蚂蚁紧挨着一个,没有一点疙瘩走线,辛大妈说:“虽然是穿在脚底,没人看得到,但是这样密一点,鞋子结实些。”
那几年,村里做鞋子以辛大妈的手法流行起来,尤其是冬天下雪,夏天下连阴雨,家里总是挤满了人。三两个坐在厨房灶后面的板凳上,三五个坐在屋檐下的长凳上,她们都拿着自己的针线篮子,一边咬牙使劲扯着纳鞋底的绳子,一边又笑呵呵的说着趣事要闻。
每每这时,就是杜鹃他们几个最开心的时候了。来客人了,辛大妈总是会热情的招待她们,做饭泡茶之类的忙的不可开交。他们几个孩子也就坐在门槛上,挤在案板前,一会儿四处看看,把废弃了的小布条都攒起来,学着大人的样子缝来补去,一会儿又跑进厨房向辛大妈“请教”。
偶尔,也有扎鞋垫的女人们过来凑热闹,坐在廊下,和纳鞋底的人说说笑笑。看着扎在鞋垫上色彩缤纷的花朵和字样,杜鹃和两个姐姐们也羡慕极了。但是她们没有那样红色绿色好看的花线,没办法绘制出鞋底的花,这限制了她们的行动。
虽然这个小小的“愿望”暂时被搁置起来,但是她们学习的心却没停下来。每逢大家来家里做针线,她们依旧会倚在门边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站累了就换个地方接着看。
终于有一天,家里没客人了。辛大妈闲来无事就坐在堂屋里纳鞋底,杜鹃的大姐就吵着要学。那时,十四五岁的年纪,大都已经会做鞋做衣服了,辛大妈想着,就给了她一只鞋底,让她学着。
杜鹃的大姐虽然动作慢,但是一针一线却规规整整,格外细心。每每觉得针走歪了,毫不犹豫,她就会拆了重新摆正,纳鞋底前也是用肥皂把手搓了又搓,生怕弄脏了鞋面。她好像是天生的高手,不仅学得快,而且她好像着迷了一样,白天干一天体力活,晚上十一二点在煤油灯下依旧舍不得放下。所以她扎一只鞋底只用两天晚上,而且针脚像辛大妈扎的一样好看。
看着大姐扎的好看的鞋底,杜鹃和二姐也心里痒痒。
“你们俩现在想都别想,等你们大了,自然会教你们的。”辛大妈看着每天围在大姐身边的两个小罗罗,不禁笑着说。
“娘,那你有彩色的线吗?你教我们扎花好不好?”杜鹃想着前些天在檐下扎花的婶子们,活灵活现的花仿佛还挂着露珠,“教我和二姐扎花吧!”
“我哪有花线呐!”
“你有!就在你们房间的抽屉里,装在一个胶盒子里!”杜鹃二姐抢着说。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辛大妈一脸惊奇。
“反正我就是看见了!”
……
“我那一卷线买了还没用几根呢!给你们都给我浪费了!”
那时候正是夏天,几仗雨过后,山上就热闹了起来。山林里野菌子出了,各种各样的,捡回来切成片扑在石头上晒干,就是一两块钱一斤。
天气放晴的第一天,杜鹃和大姐二姐就一人拿一个篮子和口袋从屋后的小路上山了。早上吃了早饭去的,中午十一二点就一人一口袋一篮子满满的回来了。杜鹃和二姐切了晒菌子,大姐做饭。辛大伯辛大妈和哥哥们从早上出发,现在还在田里除草。
捡了几天,杜鹃和二姐就懒了。因为捡的人多了,每天不再像第一次捡那么轻松顺利,提着的篮子都不好捡满了。因为大姐有时候要去割草喂牛,有时候也要下地帮忙,忙干正经事,就没法和杜鹃她俩去捡菌子了。再加上杜鹃和二姐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岁,胆子小,不敢走远,只能在附近的几座山上来回跑。
后来,她俩索性不去了。
辛大妈看她俩在家玩着也没做什么事,就依然鼓励她们:“你们去,捡一篮子我给你们一根彩线。”
“真的吗?一人一根吗?”杜鹃的二姐迫不及待地问。
“嗯,一人一根。”
杜鹃和二姐又提着篮子上山了。然后回家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去抢花线。红的,紫的,绿的,黄的……花线越来越多了,秋天也到了。但是挺奇怪,辛大妈的花线都只有一本书那么长,或者比书长一点。
随着大姐手艺的精进,一家人过年都能穿上新布鞋了。以前都是辛大妈一个人连夜赶着做,现在终于有个好帮手了。
学了做鞋子,大姐又开始学做衣裳。先把一匹匹新布展开铺在桌子上,量好了尺寸就用软尺比划着开始剪。“嚯嚯”的剪刀来来回回,落下的小布条又是杜鹃和二姐的宝贝。把衣服边线用笔标上,然后折来折去反反复复的“定型”,最后又一针一线的缝。
做冬天的衣服更麻烦了。先要在集市上称棉花,然后把衣样做大,紧紧的塞上棉花,再一点一点把棉花铺均匀,最后缝好了把它铺在箱底压的板板正正就能穿了。
自从学了做鞋子做衣服,以前总舍不得给自己买新衣服的辛大伯和辛大妈过年的时候也有了新衣服,他们都说这是有女儿的享的福,四周邻里也对杜鹃大姐赞不绝口。当然辛大伯辛大妈也会毫不吝啬地夸赞杜鹃的大姐并骄傲的享受这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