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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
年轻人纵身跃上了那座古楼顶,坐在了正提着酒坛欲是买醉的长发男子身旁,长发男子打量似的瞟过他,痴痴地说:“本公子只与剑修比试,阁下还是请回吧。”
年轻人淡然一笑,答非所问道:“你就是那个妄自尊大的小剑圣唐宋?”
长发男子自顾喝了一口酒,半醉半醒道:“阁下尽管使用激将法,看公子我理不理你。”
年轻人解释道:“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叫付陈念。”
长发男子脑袋里飘飘欲仙,打了个喷嚏,差些猝了他一脸,想了想后,说道:“没听说过。”
年轻人说道:“他们习惯叫我念祖。”
长发男子停下了欲再次饮酒的动作,凝着他又打量,淡然处之道:“你就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念祖?”
年轻人哑然失笑。
长发男子不悦道:“念祖就念祖,本公子也不与你比试。”
年轻人笑道:“你这酒好像很香。”
“公子我夫人酿的,当然是香。”
长发男子把酒坛递到了年轻人身前,年轻人接过,大口咕嘟咕嘟饮过,咋舌道:“的确很香。”
第二天清晨,年轻人见到了那个黝黑瘦小的小姑娘。
小姑娘说:“你好,我姓唐,因为我娘生我的时候,我家院子里的郁金香开了,所以我叫唐郁。”
年轻人说:“你好,我姓付,因为我娘生我的时候,我家院子里并没有郁金香,所以我叫付陈念。”
……
春雨过后,临近夏天的阳光很烈,若说春雨让人心烦,这阳光则是照得人难受。它就像个大火球无时无刻不在炙烤着无边大地与遥远的海。
和安街最里头的那老屋小院向阳,阳光总能散满空地。因为付陈念喜欢坐在小院中,唐郁姑娘早早的就搭上了一个棚子,为的是给他遮日乘凉。
付陈念躺在长椅上喝着凉茶,不时从院门外吹进一阵蓄风,倍感惬意,“小郁儿今天没去任课?”
“今天月中,学塾不上课。”姑娘轻声着坐了下来,在捡着一些他认不得的蔬菜。
付陈念微微颔首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姑娘不再与他搭话,自顾自的忙着,捡完菜以后,她把付陈念不知在哪儿找来的那个破旧紫砂壶拿进了屋里,倒掉里面的残渣粗茶后,随便的冲洗一遍,放上了几十粒干茶,倒满水便放在了火上煨着。
一会儿后,茶煮好了,也不知姑娘从哪里弄来了一小筐冰块,她倒进去一些凉水和冰块混匀,就把紫砂壶放了进去,一直等到紫砂壶完全没了温度,甚至有些凉手后,她才提着走了出来。
正好付陈念半睡半醒间又眯起了眼睛,重重打了一个哈欠,狠狠地再伸个懒腰,拾起姑娘刚给他倒满的一杯子凉茶轻轻呡了一小口。接着再次躺在了长椅上,双手环于后脑椅着,眼神清透,他本是想看天,奈何被棚子遮住了,能瞧见的只有那乌漆漆的布料子,“小郁儿,想回家吗?”
姑娘稍稍楞了一下,摇摇头道:“不怎么想,在这儿十年,我觉得更像家些。”
付陈念打着哈哈,说道:“那至少该想爹娘了,要不咱们回去看看你爹娘?”
付陈念刚才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了那个爱称自己是公子爷的小剑圣。很多人说剑圣是剑修中的最强者,但付陈念认为后面加一个之一更加妥当,因为还有一位小剑圣唐宋,是与剑圣站在同一境界的剑修,实力不分伯仲,或许再多给他些岁月,甚至会略胜一筹。小剑圣唐宋是这个和平世界中横空出世的天才,可天才总会被所妒忌,天妒英才,这四个字最先就是人们用来形容小剑圣的。
北域十剑天的名声很大,三百来年,几乎整个人间剑修都会争破头皮的去那里修剑。唐宋打破了十剑天传人一贯的作风行派,他不管山事,只顾练剑,十五年便成为了除去老剑圣之外两百年来人间名声最响亮的剑修天才。
对剑术越发痴迷的唐宋,在深爱的妻子病重而终时才意识到这一切似乎没有了任何意义。他癫狂后,毁尽满山十剑,自断修行,郁郁而终,也仅是而立之年。
唯一的骨肉被他说成礼物硬塞给了付陈念,付陈念还记得当时他那苦涩的笑容,笑着唏嘘生不逢时,没能经历清战,没能为人间战一次。一生被情牵挂,败尽天下修剑者,自己却败给了一个情字。
唐宋在付陈念心中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嗜酒如命,有着作为年轻强者的骄傲,有着一颗痴心,痴于情痴于剑的心。
那个活泼的小姑娘在没了爹娘后,闷闷不乐了很长一段时间。来到溧阳后,那个弟弟的出现,才让她重新焕发出以往的笑容。
唐郁是个温柔的姑娘,她其实也很爱笑,“好的,那我们回去看看再回来。”
付陈念哑然,他知道其实她一直很喜欢溧阳,他又再次打着哈哈道:“那恐怕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了。”
“哥哥是要去哪儿吗?”姑娘微微凝眉看着他,满眼尽是温柔。
付陈念怅然若失道:“我准备和小弟去找找曾经的一个老朋友。”
“那得多久啊。”姑娘感慨道。
付陈念并没有选择回答她这个问题,顾左右而言他道:“咱们去洛阳,回大庭院,小童和小青她们都在。”
唐郁稍稍有些低兴道:“好多年了,回去恐怕和童瑶姐姐她们都说不上话了。”
姑娘露出了一丝恳求的眼神,“我跟着你去,好不好,哥哥。”
付陈念摇了摇头道:“恐怕会有危险,到时候说不定小弟也不能去。”
“我不怕危险。”唐郁坚定道。
“小郁姐姐,这并非是怕不怕的问题。”此时从里屋走出来的冷峻少年插话道。
陈小承坐了下来,“我不准备和你一起去了,有你能带回结果就成。”
付陈念眯起眼睛打量着他,问道:“你是准备要干什么去?”
冷峻少年面不改色,如实道来:“我要去参加“比武”,然后去天空之城看看。”
付陈念嘟囔道:“一个破海,加上一个破城,有什么好看的。”
冷峻少年盯着他,说道:“这你管不着。”
这时姑娘故作冷哼道:“你不让我跟着你,我就和小弟去天空之城。”
付陈念顿然没好气道:“想要去天空之城,那你得去参加“比武”。”
姑娘轻声道:“去就去。”
付陈念艴然不悦,“胆儿肥了?不许。”
姑娘倒说道:“那你就让我跟着你。”
“不行。”付陈念两字回绝。
那姑娘故作威胁道:“那我就不走了,就在这老屋待着。”
付陈念想了想,“妥!”
那姑娘真没想到付陈念会这般同意,此时她微微撇着嘴,不再说话了。
付陈念凝着她不悦的脸庞,不忍心道:“好了,到时候回去了再决定。”
清风拂过姑娘的脸颊,像是吹动了她的不高兴,她跟着风笑了起来。
付陈念没好气道:“饿了。”
姑娘起身,欢快的走进了里屋。
冬困夏乏,乏后睡觉最为舒服,付陈念正欲闭眼时,冷峻少年这才质疑道:“你真就要带着小郁姐去找漩涡?”
付陈念一筹莫展的郁闷道:“去个屁!到时回大庭院后,我自己先跑,不管她高不高兴,反正我也瞧不见!”
冷峻少年不经摇了摇头,“花有百样红,人与狗不同。”
付陈念不以为然道:“你懂什么?正所谓棍棒可以打断我的骨头,但言语休想伤我分毫。”
冷峻少年又摇头道:“水至清则无鱼。”
付陈念不再顾及冷峻少年的指桑骂槐,此刻他只想闭上眼睛,舒舒服服的躺上一觉。曾经有个文人说过,清闲才能使人安逸,但安逸又是留给死人的。付陈念只认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文人肯定没死过,因为他并不知道死人的乐趣。
活人也好,死人也罢,付陈念只想做那个清闲安逸的人。
夏日的傍晚,吹过的是暖风,天上的是彩霞,草丛深处的蛐蛐歌个不停,在回应着那天空中的火云彩。
简单的四菜一汤,朴素的桌子板凳,普通的院子,平凡的三人在吃饭,这便是最安逸舒适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