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确定那声音来自老王,因为老王不怎么爱说话,而且说话的语气总是冷冷的,所以他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就会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可是,我只听见老王叫了一声“小张”后,就再也没听到他的声音了,而“小张”这两个字还消失得特别快,就像往海里丢了块石子一样,“通”的一下就没了。
再走了一步后,我便感到胸闷气短,简直难受极了,恨不得要大吼一声,才能发泄这种要命的压抑。
可我不能大吼,连张张嘴都不能够,不然吸入了“敷灵香”后,那些人就要强占我的身体,挤出我本来的魂魄,而我也就只能成为孤魂野鬼了。
下一刻,我的脚步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竟然一步也挪动不了,同时我感觉自己全身麻麻酥酥的,就像有无数的虫子在慢慢地爬行一般。
本来,我以为自己是这群人当中最容易穿越“阴阳界”的人,而现在看来,却是我拖了他们的后腿,估计钱队长这会儿都在骂我磨磨唧唧的了。
“通、通、通……”
我又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同时全身的肌肉也在不自觉地抖动起来,还有一股燥热的气流在我体内乱窜,搞得我脑子里充血,连耳根子都发起烧来。
“答、答、答……”
虽然我脑子里不是很清晰,可这种清脆的声音告诉我,我又在流鼻血了,不,准确地说,是我体内血气腾涌,而我咬牙坚持,血又从鼻子里流了出去。
然而,这种“答、答”的声音只持续了几下,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就再也听不到了,可我却依然感觉得到血从我鼻子流出去,而且速度并没有减慢。
这时候,我耳边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咂舌的声音,就像河里的小鱼在吹水泡一样。
想起自己的血从鼻子里流了出去,也就是泄了阳气,我就不由吓了一跳,怪不得没有再听到“答、答”的声音了,原来是被这些人给“享用”了啊!
脑子里还是混混沌沌的,但此时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赶走这些人,不然他们就要从我鼻子里进入我身体里去啦!
于是,我睁开眼睛,果然就与那些人近距离的打了个照面,只见他们一个个的伸着老长的舌头,鲜红无比,而且脸色也比刚才好得多了,不但带些红润之色,看起来还挺饱满的。
可是,这些人一见我睁开眼睛,就马上换了一副表情,狰狞凶恶,显然是想将我分而食之。
用我的血来打牙祭,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得了好处不说句感谢的话,反而凶神恶煞的,他妈的,这真是吃屎的人要把拉屎的人凶死啊!
想到这里,我心里就气得不行,然后左手拇指往中指上使劲一掐,一股钻心的疼痛就直冲我的脑子。
这一招是爷爷告诉我的,叫“小闭打”,说我们在被恶鬼缠身的情况下,无力运动四肢,却可以转动自己的手指,然后拇指和中指相互对着,使劲一掐,就可以使我们的大脑变得清醒,并使僵硬的四肢恢复运动能力。
被这疼痛一激,我脑中一下子就清醒了,而且四肢也变得能够自由活动了,于是,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一剑削了出去,直把前面的几人齐胸斩断。
接着,我掏出一张符纸,揉了揉,便堵住了自己的鼻子,然后举剑护身,那些人就退到了一边去。
就是这么狠狠地削了一剑后,我发觉自己胸中的那股压抑感消失了,而且在没有呼吸新鲜空气的情况下,还特别的舒畅。
既然身体得到了恢复,手中又有家伙,那我还等个屁啊?
连眼睛都没有闭上,迈步就向前面走去,可我走了几步后,又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流从我背后冲来。
凭着感觉,我转身就是一剑,随后就听见“当”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与我对了一剑,而且力道大得出奇,得亏我握剑握得紧,这剑才没有脱手飞出,但我的虎口却被震得鲜血直流,左臂也差点脱臼。
用左手扶着自己的右肩,然后我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周围变得越来越黑,而那些人早已消失不见了。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啊?
黑暗中,只有那条如白练般的“阴阳线”在闪着微弱的光,而我点的那三根香早已熄了。
这倒是有些提醒我了,于是我对着那条“阴阳线”跪了下去,说道:“前辈,既然你当初布了此阵,那就应该是有心救人才对,但你如今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要我把钱队长他们送过去,却又要为难我呢?”
说到最后,我苦笑了一下,喃喃地问道:“前辈,难道你这是在考验我吗?”
说完,我就站起身来,心想撇去尊不尊老这个问题不谈,就是真刀真枪的玩命,我一个用黄符的也不够你一个用银符的练手啊……
想了一下,我就转身继续往前走,而且并不打算抵抗什么,心想与其活活累死,还不如来个痛快的。
说来也怪,自从说了那些话之后,我再看四周时,四周竟然又变得豁然起来,而且并没有那些人。
这其中的道理,我一时也想不通,便趁着这个机会,快步向前走去,不一会就和钱队长他们会合了。
果然,钱队长一看见我,就扬了扬手里那把雪白透亮的刀,问我道:“小张啊,你咋懒驴上磨屎尿多,这半天才出来呢?”
我白了钱队长一眼,他手中的刀一晃,差点把我的眼给晃瞎了……
“对啊,小张,你这么久不出来,都差点吓死我们了。”看来,刘辉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能走过来和我说话了,“你不知道,刚刚的情况可真是吓死我们了咧!”
我吃了一惊,心说他们不会是碰到了什么吧,便向他问道:“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你自己的事还不知道吗?”显然,刘辉对我的回答也很吃惊,“开始的时候,王叔见你没有过来,就喊了你几句,可你不答应,连个声都不吱,然后我们以为你正在施法,也就不便打扰你,就没再喊你了。”
原来刚刚还真是老王在叫我啊,但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眼睛半眯着,似乎在想什么问题。
同时,我注意到,老王的左手手臂上已被包扎好了,而且包扎得挺好的,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包扎的,还是钱队长他们替他包扎的。
“可是,到了后来,我们听到里面传来了人声如潮的声音,就像一群人在打架一样。”刘辉一个教书的,用手翻来覆去地比划着,就是比划不出一群人打架是个什么样的情景,只好继续说道,“我们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可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最后,刘辉还加了一句话:“我很想进去找找你,毕竟你比我小得多,还只是个孩子,而且……而且这是我们学校的事,实在不该麻烦你。”
就刚才来说,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切都太过梦幻,有点真假相间的意思,便拍了拍刘辉的肩膀,说,我没事,刚刚你们可能听错了。
“你们学校的事?”钱队长忽然来了兴趣,把手里的刀提了提,嘻嘻一笑,“其实,我这大侄子也不白干,可是要算工资的哟!”
钱队长是个鬼精鬼精的人,这一点我丝毫也不怀疑,就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试着接了接他的话头,说道:“难道你不是这学校里的人?”
“是,咋不是?”钱队长看着刘辉,充满谑味地一笑,“但我只是一个保安,别看天天站在大门口,其实就是一个站在门槛外的人,而这……这位同志才是有能耐的大人物,是体制内部的人。”
从钱队长的话听来,他竟然不认识刘辉!
“那……那你大侄子的工资怎么算啊?”刘辉面上一红,说话也变得有些结巴,“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就付给你。”
我猜钱队长原本就是一句玩笑而已,因为他这时才变得神采奕奕起来,特别是他两眼一瞪,说道:“这个嘛,嘿嘿……其实,作为咱们学校的一分子,论理我是不该要钱的,但作为小张的大伯来讲,我应该好好替他打算一下,你也看见了,他长大了,该处个对象了……”
看着钱队长唾沫横飞的样子,我白了他一眼,心说谁他妈要你给我拉皮条啊,自己都还是老光棍一个呢,但他刚好又把手中的刀一提,晃得连我眼睛都睁不开……
“你看,我大侄子不好意思说,还用手遮羞,哈哈!哈哈!”钱队长大笑之后,生怕错过了大赚一票的机会,立马说道,“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大侄子的能力,那可真是铁打的王八盖子——够掀啊!所以,你看啊,就这能力,是不是在算人工的时候,应该把他当成三个保安来算呀?”
我他妈的发现,这钱队长讲话总喜欢提王八,而且在最后,他似乎还总结出了一个真理,就是三个保安顶一个野道士,其实按他这个保安的身手来算,三个我都不一定干得过他……
乖乖,我也算是见识了钱队长的生意经(生意头脑)了,就他还说自己是特殊时期的批斗一把手呢,我看被人批斗还差不多,一点头脑也没有啊……
听钱队长之前的讲述,他挣钱也是不容易,当个保安还得自备一箩筐的砍刀,所以我也没戳穿他的谎话,就让他捞一笔算了,反正他也是癞蛤蟆张嘴,就捉那么一只飞过的蚊子。
最后,刘辉什么都没说,张嘴就答应了钱队长的要求,而钱队长显然还在梦境之中,乍听之下,连刀都拿不稳了。
这时,我忽然觉得背后的光越来越亮,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茫茫的雾气已经消失不见了,所以整层一楼里,那座小山很是显眼。
可是,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自我拿开那柄“泰山剑”后,我所花的力气,所费的精力,都是耗在穿越“阴阳界”上的。
纯粹点说,我并没有与脏东西作战,因为刚刚那些人虽然是鬼魂,也被拘束在这个阵当中,但他们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我,而且他们的存在,更像是一种应景,就是为了衬托那个“阴界”而存在,并以人的意念为有无。
“哗!”
听到这声响声后,我抬头向前面看去,发现那座小山顶部出现了一道黑线,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长,一直延伸到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