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云,不出半个时辰,二人便到了魔界边界处。
七千年前神魔交战之时,此处尚是硝烟四起,寸草不生,如今再来到这儿,却是一派生机勃勃的场景。各处都是鸟鸣蝶舞,百花缭乱,与七千年前全然不同,别说魔界,纵是告诉他这是神界,逸寒也相信。
没想到七千年没来,这里变化竟如此之大。
逸寒看到眼前万物,心中感慨万分。他不由得想到神农谷,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已经有七千多年不曾回去,不知那里可还是曾经的模样?不知住在那里的那人,可还安好?自己当年说过的话,是否真的有些伤人?
这么想着,他不禁觉得鼻子有些酸。他赶忙忍住,转过身对逸辰道:“我让你去取得东西你可曾取了来?”
“可是这个?”逸辰自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逸寒。
逸寒接过那块玉在手中轻轻摩挲着,感受着上面光滑的纹理,忽而笑了。
当年自己送沐痕会魔族之时,曾将一对玉佩分开,也算作个纪念,若那魔尊当真是沐痕,也算是派了一大用场。
“哥哥,那……我先去了。”
“嗯。”白衣的少年笑着点头。
“若是我过了今晚还回不来,那估计就是我认错了,你就端了魔尊老巢把药抢过来。”
“好。”逸辰笑着,在他身上略微施了个法。
魔界终究是个灵力强盛之地,而逸寒如今是个凡人之躯,若是不加以防护,必然会对自身有所伤害。
逸寒也是明白了逸辰的意思,他转过头,一步一步地,踏入了魔界。
手中的罗盘指引着方向,他一句走着,周围的场景也在慢慢地变化着。起先是一片淡紫色的树林,树叶周围闪烁着微弱的紫色光芒,又有遍地蝴蝶蜜蜂围着树纷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甜甜的味道。再往前没多远,树叶的时候粉色便慢慢褪去,碧色的叶儿如藤蔓一般从树上垂落下来,形成一道道碧色的屏障,让人看了神清气爽。
逸寒跟着罗盘继续往前走,那碧色的叶儿很快又化作了黄色,继而成了橘色。橘黄色的树叶之上落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在日光沐浴之下,白雪向四周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七色的光彩之中,一座巨大的宫殿赫然挺立在面前。宫殿似是用冰雕刻而成的一般,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一颗如磨盘大的珍珠矗立在宫殿顶端,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它的华美。
“将此物呈与你们魔尊,”逸寒上前,将玉佩交给一位看门的侍卫,“他看了自然明白。”
那侍卫接过玉佩,看出这玉佩不是寻常之物,便也不敢怠慢,匆匆便进去通报了。
逸寒一时觉得无聊,便在宫殿外找了个地方坐下。一两片薄薄的雪花落在他掌心,却没有融化,只是如棉絮一般慢慢累积起来,很快便积了薄薄的一层。只是这地上树上的雪,仿佛永远都是这般厚度。
他用手接着飘落的雪花,余光瞥见一行人从宫殿中出来,径直地朝他走来。那群侍卫中间,一位着玄衣的少年手中拿着逸寒刚刚呈上去的玉佩。
逸寒慢悠悠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那群魔族侍卫围住了。那玄衣少年走至他身侧,只是微微看了他一眼,便冷笑一声:“我当是何方高人,竟持着我与干爹的信物,不料竟是个手无寸铁的凡人。你真当这魔界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逸寒刚刚还在想着,若那魔尊真是自己干儿子,父子相认时场景可能过于煽情,难免有些不自在。可此刻一听沐痕这番话,他是却是气不打一处来,“逆子,我是你爹!”
“嗯?”沐痕凑近一些,仔细地看了看,“这么说来,还真与干爹有些像呢。”
“可是干爹要在七千年前便于诛仙台一劫故去了,说!故意扮做我干爹的模样,是何居心?”玄衣的少年厉声喝道,周围侍卫便将逸寒押了起来。“先关起来,待我查明他的底细再做打算。”
“……”逸寒有些苦恼。自己当年教了沐痕这么多大道理,怎么唯独没有让他学着提高点智商?
可眼下沐痕并没有认出自己,他法力尽失,也不便再做纠缠。只能如计划一般,等逸辰来端他老巢了。
逸寒被那些侍卫押送着如了地牢,临走前他还特意抬头看了看头顶那辉煌的宫殿,一想到这宫殿即将化作废墟,他就感到十分惋惜。
魔族的地牢总算有种魔族该有的样子了。
相比于神界天牢,魔族的地牢自是没有那般干净和平静。他一进去就看到众多被关押在牢中的魔人魔兽在张牙舞爪。若是换在从前,他自然不会惧怕的,可他如今是个凡人,若是还没等到哥哥来救他,他就先被吞噬了……
好在狱卒押着他到了一间空的牢房。
周围仍是此起彼伏的吼叫声、骨头破碎的咀嚼声……
周围也都没有一块儿干净的地方,地上的干草也都差不多发霉了,还隐隐约约地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种地方他自然是不敢坐下的,便干脆一直站着在牢房中踱步。牢房中有一个不到一个头大小的洞,洞外设了结界,他却能透过小洞看到外面的东西。
他就这样一直在牢中来回走着,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只是窗外的太阳慢慢地落下了,继而换上了一轮月亮。
在此之前,逸寒见过神界的月亮,见过人间的月亮,却从来没有见过魔界的月亮。
神界的月亮很大很大,大的时候可以拢住半边天,稍小一点儿的也有一人大小。人间的月亮就比较小了,只有一个盘子大小,透着淡黄色的或白色的光。而这魔界的月亮,大小居于神界与人界之间,却浑身透着紫色的光芒,看着如梦境一般的梦幻。
牢房之中一片黑暗,连先前的撕咬声也都没了,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老鼠叽叽喳喳的叫声。紫色的月亮慢慢升上头顶,让他再也看不到,只有那如梦如幻的光芒依旧透着窗子洒下来。
他打了个哈欠,一股困意袭来,但是想到地面那么脏,他还是忍住了,只能继续在房中来回踱步。
突然间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整个大地都为之一颤。刚刚还安静的牢房此刻又变得嘈杂了起来,牢房中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其中一个看守的侍卫先是出去了一趟,马上又回来了。
“听说没,那天族前太子逸辰又打到咱们这儿来了。”
“逸辰?那是谁?”
“这你都没听过,还小吧?七千年前那场神魔大战你可曾听过?那时他率领天兵,可谓是百战而无一败啊。”
“是吗?那么厉害!”
“更出奇的还在后面,弃命之劫时,数百为上神联合围攻他,他都不曾畏惧,竟直接从中杀了出来。若是那时他真入了我们魔界,这天下还不一定在谁手上呢。”
“可我们这些年不都安安分分的吗?那逸辰因而又到了这儿挑事?”
“这我就不知了。我刚刚出去一趟,只见那白衣的少年立于紫月之下,风吹衣袂,好不潇洒。只怕是咱们这儿又要遭殃了,哎……”
一阵沉默过后,突然有队人一牢房门口进入。玄衣的少年匆匆走到房门前,命人开了门,亲自将逸寒请了出来。
“爹!”玄衣的少年跪倒在地,一张脸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刚刚被打过了。“沐痕有眼无珠,未能识得爹爹,让爹爹在此受苦了,还请爹爹勿怪。”
逸寒将沐痕从地上扶起来,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有些心疼,“我哥也真是的,怎么可以打脸呢?这让你以后怎么讨媳妇?”
“爹爹,我有媳妇了。”
那双手愣在他脸上,然后慢慢移开,青衣的少年黑着张脸,小声嘀咕着,“我哥怎么也不多打几下……”
“嗯?爹爹你说什么?”
“哈……没什么……我哥呢?”
“伯伯……他在正殿等着你呢。我带你去。”
跟着沐痕刚出了地牢,逸寒便见不久前还辉煌的宫殿此刻已是不忍直视。出了地牢上面那一块宫殿还是完好无损以外,其他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有些损坏,有些地方直接成了一片废墟,有许多士兵在收拾那一片狼藉。他们在废墟中走过,总算绕到了殿中。
正殿倒也没有多大损耗,自然是辉煌一片。水晶雕刻而成的椅子上,白衣的少年随意地坐着。一手捏着一个镶嵌着宝石的茶杯,另一手摆弄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轻轻抿了口茶,慢慢转过头,笑着将手中的小盒子递给逸寒,“计划成功。”
逸寒激动地走上前接过盒子打开。只见一株仙草静静地躺在盒中,草药通体碧色,枝枝相连,可不就是连枝草吗?
他将盒子合上,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凑在逸辰耳边,小声道:“你拿人家的宝贝也就算了,还把人家宫殿砸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不是你说端了他老巢的吗?”白衣的笑了笑,“碰巧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正愁没地儿泄气,这手下的力道便没控制得住。”
听逸辰这么说,逸寒不由得想到诺儿早上说的话。果然这几天还是不要惹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