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堂中唯有陆正风与柳元两人。
此时陆正风已经洗漱完毕并且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柳元说道:“陆大侠,你与韩成是结拜兄弟,对其了解甚多,所以我想让你留下帮我查案。”
“方才在大堂上,我误以为你与那姚胜年别无他样,多有冒犯。柳大人不但不予计较,又还我清白,我理应鼎力相助,况且韩成是我结拜兄弟,我更当竭尽所能。”
其实柳元留下陆正风一则是为了破案,另外也是为了提防郎左岩。
“柳大人,这是事发当日在我二弟的那辆马车下发现的,也许对破案有些帮助。”说着陆正风将一把钥匙交给柳元。
“之前本想交给姚胜年,却没想到这家伙昏聩至极,二话不说就将我关押,我也就再没提及此事。”陆正风接着说道。
柳元自然也对姚胜年没什么好感,他接过陆正风手里的钥匙端详了一会儿说道:“姚胜年是出了名的贪官,他眼里除了金钱哪还会有别的东西,若你当初将这把钥匙交给他,兴许他转头就扔掉了。”
陆正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在下斗胆问一句柳大人,这姚胜年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递给朝廷的折子上说是死于痨疾。”
“痨疾?不应该啊。”陆正风若有所思。
“陆大侠此话何意?”柳元问道。
“痨疾属慢病,且得此病者应当是浑身乏力、精神萎靡才对。可月余前我见他时还生龙活虎,毫无病痛之症啊!若是之后才染得,那也不会一月之久便暴毙了呀……”陆正风一边做回忆状一边说道。
柳元是奉命查找丢失的赈灾银两,所以并未怀疑过姚胜年的死因,如今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
柳元正在仔细推测其中缘由。
“咚咚!”正在此时有人敲门:“柳大人,属下郎左岩有事求见。”
“进来!”
“柳大人,属下方才与一位衙役聊起姚大人的死因,他说姚大人是突然暴毙,且死于痨疾。属下觉得蹊跷,便去姚大人房中查探了一番,发现姚大人房中有被人翻过的痕迹,与我一同前去的衙役说,发现姚大人尸体的时候房中并不是这样的。”郎左岩说道。
柳元听到郎左岩未经自己允许便私自进入姚胜年房中查看,本想借此机会惩戒一番。不过转念一想现在为非常时期,又值用人之际,而且郎左岩查到的线索也很有用处,所以便暂时压住了这个念头。
“柳大人,属下还在姚大人的窗户上发现细微的布屑,按此推断姚大人怕并不是死于痨疾。”郎左岩继续说道。
柳元没想到郎左岩还有些能耐,若再加上陆正风,这案子应该很容易就能破掉,于是柳元的心中有了另一番打算。
“看来这姚胜年的死因确实有问题。”柳元扫了郎左岩和陆正风一眼问道:“你二人有何看法?”
郎左岩是个急性子,见陆正风未开口,便上前说道:“属下觉得姚大人的死应该和赈灾银两丢失有关,所以属下建议先从姚大人的死因查起。”
“你呢?”柳元转向陆正风。
“嗯,我赞同。不过我觉得你以后再提起姚胜年那个王八蛋的时候别一口一个姚大人的叫,听着别扭!”陆正风指着郎左岩说道。
“这……”郎左岩一时语塞。
“嗯,我也这么觉得,确实很别扭。”柳元看着一脸懵的郎左岩调侃道。
“……”
“那你们觉得该从何处入手查呢?”柳元打破安静。
“柳大人,我当日被姚胜年不由分说的关起来,想必是那韩立授意的,我想他定知道些什么,我觉得应该先从韩府查起。”
之后陆正风将第一次来韩府被连如月嫁祸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最终,三人协商一致,打算第二日就从韩府查起。
近傍晚,下起了雨,空气变得有些凉,雨帘隔断下,远处的山丘略显模糊。在平陆县城通往崇宁镇路上的一座破庙里,躲着七八个许是乞丐,许是难民一样的人。
七零八落的神像后有一张铺着厚厚芦苇草的桌子,桌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年仅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娘……”小姑娘虚弱的喊着,看似病得不轻。
……
接着小姑娘捂着胸口咳了两声便没了声音。
“秋蝶,秋碟你怎么样了?”闻声赶来的老妇人抱着晕厥的小姑娘一边哭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
唤作秋碟的女孩微微睁开眼睛,无力地瞧了瞧四周。
“娘,我没事,你别哭。”女孩缓缓抬起胳膊为娘亲擦着眼角的泪。
“来,赶紧喝药,喝了药病就好了。”老妇人急切的将身旁盛着药的半只瓦罐端给秋碟。
……
次日中午,天气炎热,柳元、陆正风、郎左岩三人垂头丧气的回到县衙后堂,并各自寻了坐处。
沉默中气氛有些尴尬,郎左岩起身给大家倒了杯凉茶,而后重新坐定,美美的灌了自己几口茶,放下茶杯擦了擦嘴说道:“柳大人,这韩府一行没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啊?”
柳元一口气喝完杯中凉茶,顺手抢过陆正风手中的茶壶,再续了一杯方才安心的说道:“姚胜年的死因要查,赈灾银两也要找,既然韩府查不出结果,那我们就从另一头开始查起。”
“另一头?”
柳元沉默片刻,忽转向陆正风问道:“陆大侠,你之前说那帮劫匪与你交战时,进退有序,攻守兼备,而且会一些简单的攻击阵法?”
“是的,他们的行为不像是普通劫匪。”陆正风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有什么问题吗?柳大人。”郎左岩问道。
“郎左岩,你即刻启程前往兵部,将运城一带近三年退役回乡的军人名单找来,再按各个地址一一排查,看看能否找到有用的线索。”
“是!”郎左岩背剑转身出了后堂。
“陆大侠,麻烦你去趟运城府衙,找当日上山剿匪的士兵再了解一下当时的细节。”
陆正风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的茶杯,神情呆滞,不知在思考什么,并未听到柳元的话。
“陆大侠……”柳元又唤了两声。
“啊!怎么了柳大人?”陆正风有些惊慌失措的抬起头。
“陆大侠今日出了韩府便开始这般心不在焉,可是抚今悼昔想起你二弟韩成?”柳元关切的问道。
“嗯!是的。”陆正风敷衍的点点头,事实上他是觉得今日韩府一行,总觉得韩立与连如月之间有些怪异。
“放心,我们定会找出杀害你二弟的凶手……”
柳元安慰完陆正风又将方才派陆正风去运城府衙的话重复了一遍。
陆正风领命出发。一切安排妥当后,柳元一个人独自出了县衙。
……
“终于到了!”老妇人停下蹒跚的步伐,卷起脏兮兮的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看着前方不远处写着“崇宁镇”的牌楼。
“咳咳……”
老妇人身后传来两声轻咳,回眼看去,一辆破旧的板车上躺着那位唤作秋碟的丫头。
“秋碟,感觉怎么样了?”老人卸下肩上的绳索,急忙跑过去蹲在秋碟身旁问道。
“娘,我好很多了。”
老妇人温柔的拨开秋碟额前的头发,用手量了量额头的温度。
“嗯,没昨夜那么烫了。”
“……”
看着秋碟干裂的嘴唇,老妇人有些心疼的说道:“我们已经到崇宁镇了,一会进了镇子,娘给你找点水喝。”说着老妇人站起身来,将绳索重新套在肩头,拼命拉着板车向镇子里挪去。
“咚咚咚!”刚刚下楼的王娘听到有人敲门。
“谁啊?”王娘打开大门。
“大善人,能给点水喝吗?”门口的老妇人手里捧着半个瓦罐央求道。
“咦,怎么是你?”王娘微微有些惊讶。
原来面前的老妇人正是前些天在平陆县城柳元与蒋卫帮助过的人,当时王娘也在场,所以两人今日算是第二次相遇。
“快进来吧。”王娘欲请老妇人进红绣楼歇息片刻。
“谢谢大恩人的好意,我讨碗水就行。”
“好吧,你且稍等片刻。”王娘转身去端水。
……
不多时王娘便端着一瓢水和一些吃食走了出来,老妇人千恩万谢之后方才收下。
“大姐,听你口音应该是京城人氏?为何会落难至此?”王娘看着正欲离开的老妇人突然问道。
“啊……”老妇人听到王娘的问话,一时间有些慌乱,险些将手里的东西掉落在地。
“我不是京城来的,你听错了,听错了……”老妇人逃也似的离开了。
“真是奇怪,既不是难民,又为何要来这偏僻的小镇呢?莫非是寻亲?”当王娘再次抬头,老妇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傍晚,镇上一处废弃的草棚里,老妇人独自站在门口,盯着手中仅剩的四两碎银愁眉不展。
“秋碟的病刚刚有所好转,还需继续用药,却只剩这四两银子了,这……”
“娘,您别担心,我已经好了很多,不用再吃药了。”不知何时秋碟出现在老妇人身后。
“秋碟,你怎么起来了?你的病刚好一些,赶紧回去躺下。”老妇人慌忙将秋碟扶了回去。
“娘,我真的没事了,你不用再给我买药了。”秋碟盯着母亲眼角新添的几条皱纹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傻孩子,哭什么?娘会想办法的。”老妇人微笑着安慰道。
“娘!”秋碟一把抱过瘦弱的母亲,伏在怀中不停的哭泣。
母女二人相拥而立,老妇人轻轻抚摸着秋碟的后背,尽力平复着自己复杂的心情。
“好了秋碟,娘去买吃的,你乖乖在这里等着。”良久之后老妇人拍拍秋碟的头说道。
秋碟乖巧的从母亲怀里站直了身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点点头躺回到了草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