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初中的时候，刚上初中那会儿。具体是什么时候，我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冬天。
……
父亲在房间里打电话，说的什么我不知道，那时候也没有认真听，然后他就出去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拿了东西走。
……
外面的声音很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外面喧闹的声音让我的心很冷，就像被人剖出来，放置在冬日里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样。
我坐在床上，面前的电视依旧放着，外面的喧闹也依旧响着，却让这个本就不大的房间显得很是空旷。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随后就是一整“砰砰砰”的上楼声，听得出来，上楼的人很多，用的力也很大。
我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出房门，就站在那里，看着那一堆挤在楼梯上推搡的人，心中越发的越寒冷。
一个老年人(我知道该叫她什么，但是却不知道如何用大家都懂的称呼写出来)叫了我一声，她说：“快来劝你妈！”
我一言不发地走过去。
那个老年人有说话了：“跪下来求一下你妈！”
我站在一群人之间，听着耳边的喧闹，没有动，一句话也没有说。当初父母吵架的时候，母亲闹着跳楼的时候，父亲也让我跪，我当时的选择和那时候一样。
“哎呀！”老年人叫了一声，“你别这样！”她对母亲大声说，“我给你跪下了！”说着，她便跪在了楼梯的平台上。
“你起来！”母亲拉着她，抽噎着说，“你跪什么跪！我要你跪！？”
母亲想要做什么，我不知道，即便是现在也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除了母亲带着一群人在楼梯上推搡，父亲也带着一票人在楼下堂屋里吵着，至于说的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当时的情况让我记不住。只记得那时候父母两人都稳住了。
……
……
似乎是两三天之后——在这期间，父母一直在冷战，父亲拼命地想要挽回，母亲却始终不理会。
直到那天夜里。
父亲让我带着弟弟到他们房间里睡，而他则想和占了我的房间的母亲睡。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只听到一阵“咚咚咚”地下楼声。这让我的心也跟着“咚咚咚”了几声，而后又冷了起来。
片刻后，楼下传来了父亲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我的心颤了几下，然后极快的从被子里爬出来，冲了下去。
楼下，父亲抱着母亲倒在地上，母亲没有动静，父亲却在哭，哭得很大声——我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的哭声。地上还有一滩液体，有些发白，似乎还有些气泡。一个农药瓶子倒在一旁。
“去找你宏初哥！”
宏初哥虽然从辈分上来说和我是一辈的，但是他的年纪却有些大了。他们一家就住在我家对面。
我顾不得穿上衣物，直接从后门冲了出去。刚来到马路边上，便看到他站在院子里，那时候好像是在和大伯他们交谈，刚刚结束。
我喊了他一声，并且挥手招呼他，焦急地喊了一句：“出事了！”
他听到我的叫喊，迅速跑了过来，大伯他们也来了。
我带着他们回到家中，当时他们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有人叫哦去把衣物穿上。我颤抖着身子，照做了。
待我下去之后，父母都坐在了堂屋里的一张竹制长椅上——那是我很小的时候父亲买的，而那时候早已经落满了灰尘。堂屋里的卷帘门被打开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也不知道。
下了楼之后，我没有留在堂屋里，径直走了出去，在院子里靠墙的一面站着，身子打着颤。
我听到屋里父亲与宏初哥的叫谈声，听到大伯打120的声音。
然而，不足片刻，便陆陆续续的有人向着我家赶来。我站在院子里，看得很清楚，沿着马路过去的每一家每一户都开着灯。
从门外走进我家房门的每一个人都都眼熟，但是我却都不知道该叫他们什么。
不一会儿，整个堂屋里就挤满了人，院子里也站了不少的人。我依旧在那里站在，发现我的人却很少。
……
我听着堂屋里众人的喧闹声，听着他们用肥皂水，听着挣扎声……
十多分钟之后，救护车来了。片刻后，又呼啸得走了。
我和弟弟被带去了大伯家，然而我们却在半夜的时候被父亲一通电话叫回了家里——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不让我们在大伯家过夜。
风在呼呼地刮着，天上看不到一粒星。
到家之后，回到房间，关了灯，弟弟闹了片刻，便睡了。可我却睡不着。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雷雨，风雨雷电都在肆虐着，家里还有老鼠在猖狂，弄得房门时不时的发出“砰砰”的声音。
天很冷，我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让自己热的出汗。
听着外面的声音，门框内的声音，弟弟的声音，我终究是没能忍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却不敢哭出声，因为我总感觉在床前站在一个影子，他就那么默默地看着我，我只能假装自己睡着了，以乞求他的饶命。
即便是我再如何压抑嗓子里的声音，身子也控制不住的一抽一抽的，还冷得发抖。
于是我更害怕了。
害怕什么？
外面的雷雨？家里的老鼠？还是床前的那个影子？
呵，我怎么知道！
……
我浑身都是汗，脸上都是泪水，我知道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具体多晚我不知道，即便是手机就在身边，我也不敢拿起来看看时间。
……
……
当我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了，之后我做了什么还时别人做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
“你去不去医院？”这是叔叔的问话。
呵，
去？
为什么要去？
他们自己要给自己寻刺激，我为什么要去？
看他们？
为什么要去？
理由呢？
他们是我父母？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去了，要是以后他们再这样怎么办？
还去吗？
呵呵……
……
……
每一年……
哪一年他们没有吵过？
最严重的一次，他们甚至闹到民政局去了。
……
……
……
……
……
……
……
……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已经开学了，那时候我读的是走读。
那天晚上，父亲开着摩托来接我，我和同路的一个朋友一起走，他和他的同学朋友聊得火热，我却一言不发。
出了校门，父亲喊了我一声，我也看到了他，我应了一声，却没有停下来，因为同路的在催我。
我往前走了好一段距离，父亲才开着摩托来从后面而来。
他叫了我一声，当确定是我之后直接骂了我两句，然后让我上车。
在车上，我让风吹着我的眼睛，想要风干里面的泪水……
到家之后，他和母亲说来这件事，母亲却说了当初她住院的事。
当时怎么说的我不怎么记得了，只记得一个大概：“我们住院也不来看我们，要是我死在医院里以后谁带你？”
我侧着头，看着电视，努力得想要忍着眼中的泪，却怎么也忍不住，我想要抬手擦去，不让他们看到我的泪水，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抬手，只能扭着脖子，期望他们看不到……
……
……
当初母亲说过一句话，让我的印象很深，即便是当初的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也还记得这句话：
“他看到他爸爸拿双截棍打我都不理一下！”
呵，真是好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