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四周呼啸而来的只有风声,阴沉的天气宛如龙尊苍之影那变幻莫测的秉性,释甩甩头,伸展了一下自己无力的四肢,褪去封神箭对自己的控制,浑身的骨架宛如软化了一般,一点支撑力都没有。稍微动一下,就是钻心的剧痛。望着眼前曾经困住自己的巨大的铁笼,释狠狠地咬了咬下唇,轻轻的说道:
“苍之影,总有一天,我会十倍奉还!”
话语虽轻,却听得人胆战心惊,惊的四周的鸟兽都此处逃散,生怕惹恼了眼前这个满身怨气的人。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深秋的寒冷令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单薄而破碎的衣衫,残破的身躯,无论是哪样,都抵挡不住严寒的侵袭。皎洁的月光也挂上了枝头,释努力的爬出这个令他厌恶的牢笼,全身骨折,筋脉尽断,穴道被封,曾经不可一世的紫轩皇朝第一战将如今落得如斯田地,让那人看到,岂不会笑死?想也能想的到,他那损友,知道后必定会笑的人仰马翻吧。
想到这里,释忍不住抿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只是——如今,连年祸乱,连他自己都落得如此地步,也不知好友身在何方,过的如何了。这么想着,一会是好友人畜无害的笑容,一会是龙尊苍之影残忍的笑容,夹杂在脑海之中,慢慢的沉睡了过去。
朦胧之间,只听得马蹄声由远及近,也许是被敌族长久的禁锢和折磨,早已令他草木皆兵,对身旁任何的声响都不由得提高警惕。
释默默的想到:“呵,这又是什么新花样?苍之影你可真是有耐心啊!”心里这么想着,身子却也没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身上由内而外的伤势,他真的已无力抵抗。
马蹄声越来越近,释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忽然间,只听得马的嘶鸣声,紧接着传来一女子的怒骂声:“你瞎眼啦,看见本姑娘的马你还不让开?”
释幽幽的睁开了眼睛,这时才清醒过来明白自己的处境,幸好——只要不是龙尊,任谁都好。
眼前停着两匹马,开骂的正是右边的这名女子,左边并排的是个手执扇子的斯文少年,眉目清秀的看着自己,女子看到释仍旧一副没准备让开的样子,再次怒气冲冲的喊道:“喂,说你呢——”
“夏儿,他受伤了!”一旁的少年止住女子的话,一面翻身下马,走到释的身边,女子一看这架势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耐烦的喊道:“大哥,你不要每次都那么善良行不行,我们还急着赶路呢!”
“但是,夏儿小妹,这个人受伤了,而且是很重的伤,父亲从小教育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少年摇着纸扇,遮住半边脸弱弱的争辩着。
“大哥,他还没死好不好,再说了,这封信如果再不送到铸剑堂我们大家都有麻烦了,拜托你不要看见猫猫狗狗的都要施舍下你的善良好不好,再说了他是好人是坏人我们都不知道,我们剑阁现在都已经够乱的了…………”
听着小妹毫无逻辑的批评,少年忍不住打断道:“夏儿小妹,大哥就这一次,保证就这一次,你先去送信,我看看他的伤势就过来,好不好?大哥保证,决不食言,再说了,你不是说事情紧急吗?你就不要为我担心了,你赶紧去吧!”少年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狡黠的眯笑着双眼。
女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好吧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我先走了!”说罢,一扬鞭,骏马飞驰而去。
少年看着女子离去的身影,嘴里刚吐出“路上———”两个字,女子的身影就已消失了,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总是这么风风火火的,以后怎么找得到情郎啊!哎!”
“我是救死扶伤白手圣医起死回生的剑阁左护法宁之崖,经过我宁之崖诊治过的人没有不称赞我的,所以,这位兄台请告诉我宁大神医,你哪里不舒服?”少年摇着折扇半遮住自己脸庞,露出两只明亮的眼睛满含热情的望着释。
释看了看眼前神经兮兮的少年,撇过脸并不打算理会他,可他这样一幅模样却惹恼了面前这个狡黠的少年,宁之涯生气的一甩衣袖,两只尖尖细细的眼睛随即也眯成了一条线,露出一幅“我很生气!”的模样,然而这一切在释的眼里看起来,对方装模作样的发怒还真是幼稚到可笑。
寒风袭来,身上的痛苦随着寒冷的侵袭越来越难受,曾经所承受的各种折磨如今开始显现出它的后劲儿了,释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
“喂,你——真的伤的很重,别拒绝了,我帮你看看!”不等释回答,宁之崖就已经弯下了腰不顾尘土的单膝跪在了释的面前,这不是因为他要对释行礼,而是这样的姿势适合他诊断对方的病情。
不容置疑的搭上释的手腕处,一摸之下,连宁之崖这种见过天下各种伤残的业余郎中也忍不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对方体内尚残余一丝真气,但这丝真气却被另一道相反的力量封锁在经脉深处,两股力量不停的冲撞,此消彼长,不管是哪种力量,都要令本体伤痛不已,而外伤,就更多了,甚至好多都是伤上加伤,完全是各种令人不忍的刑具或者刑罚造就的,宁之崖心中一恸,忍不住开口怒骂道:
“这是谁这么狠心,居然用了这么多残忍的折磨人的手段,若是叫我看到他,定饶不了他!”说话的同时,搭在释手腕上的手也不禁多用了一些力,顿时令释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其实到也不是宁之崖对这个初次见面的男子多么的在意,只是他天性善良,见不得那些不把别人当人看的,即使是对待犯人,也不能想出那么多的花样折磨别人!
感觉到自己手指尖的力度有点大,宁之崖又赶紧松了手,说道:“虽然你这伤势想要痊愈大概是不可能了,而且即使外伤痊愈了,内伤肯定很难好起来,估计真气和功力的恢复都会有一定的难度,不过既然老天让你遇到我宁神医了,你就证明你还有救,哈哈哈哈——”
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不想多说什么,他身为紫轩皇朝的第一战,将连年征战沙场早已伤痕遍体,又被龙尊苍之劫残酷折磨了不知多少时日,再加上上古神箭封神箭禁体,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重伤,而这具残躯又还能支撑多久。
但转眼看到宁之崖一幅志在必得助人为乐的样子,释默默的闭上了双眼,他实在没有力气同一个不想干的人去辩解什么。
倒是宁之崖很热心的先是将释扶起来倚靠着旁边的一颗大树,回头看了看自己只骑了一匹马,偏偏对方又是个伤者,肯定不亦两人骑同一匹马而行,思考了片刻,弯下腰对闭着双眼的释说道:“我知道前方有个小镇,你在这里稍等我片刻,我去雇辆马车过来。”说罢,眼睛亮亮的看着释。
释没有睁眼,亦没有回答,他一生独来独往,他所面对的只有欺骗、残酷和杀戮,所以,他忍受不了别人死皮赖脸的对他好。看释好半天没有回答,宁之崖忍不住摇了摇头叹息道:“真可惜,长的这么好看,居然是个聋子,我本来还准备将他医治好了介绍给夏儿小妹的,不过聋子也没关系,只要对咱小妹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正在策马奔腾的宁夏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心里暗暗嘀咕道:“这不靠谱的大哥又在打什么馊主意呢?”
这边,即使认定了对方是个聋子不会理会他,宁之崖还是忍不住对释说到:“你在这里稍稍等我会儿,我很快就回来接你!”说罢,翻身上马准备离开,扬起鞭,想了想,又翻身下马,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的披在释的身上。
马蹄声渐渐消失在耳边,释忽然觉得心头轻松多了,他——不喜欢别人太过于靠近他。曾经,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甚至连他的好友,也不能走进他的心底。师父曾经说到:你是个战士,面对的只有厮杀和鲜血,如果想在这乱世之中生存,那就要有一颗坚硬无比的心。
没有了苍之影各种手段无休止的折磨,释终于可以安然的休息一会儿了。
可——隐隐约约之间:怎么又是该死的马蹄声。
“呼,还好,你还在这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雇了辆马车飞快的奔回来了,生怕我回来之前你被人掳走了,这世道那么乱,说不定就有一些女子看你生的俊美就忍不住掳你回去做什么压寨寨主之类的。呼——呼——好累——好累。”宁之崖一边气喘吁吁的自言自语道,一边甩着胳臂。
释继续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耳边响着宁之崖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他乱七八糟的话语,忽然,只感觉自己胳膊一轻,发现对方已牵起他的胳膊,继而准备将他扶上马车,释天生的敏锐和警觉使得他立刻就展开了反击,手掌微动,顿时,一股力道打向对方心口,但却忘记自己是个重伤人士,功力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一掌击出,并没有半点的力道。
看到释睁开了双眼,宁之崖咧嘴一笑,忍不住抱怨道:“我可是好心好意救你,你不感谢我就罢了,犯得着反应这么大?幸亏你是功力尽失,否则这一掌下来我堂堂剑阁左护法岂不就废了?”说罢,也不管释的反抗,径直将他带上马车。
看到自己反抗无效,释再也沉不住气了,沉声说道:“放手!”
这一下,轮到宁之崖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说道:“原来你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啊!喂,你也太可恶了吧,害我像个傻子一样自言自语了这么久,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宁之崖,你呢?”
释依旧不想表露出自己任何情绪,看了眼自己的处境,仍旧沉声再次重复道:“放手!”
“呵,你不说你叫什么名字的话我就不放咯!”宁之崖忍不住戏谑道。
“你——”释沉下目光,阴冷而狠戾。
“喂,喂,就问下你的名字而已,你那么凶干嘛?我都先自报家门啦!”丝毫不理会释的阴狠的目光,仍旧不管不顾的带着释上了马车。
放下车卷帘,没有了呼呼而来的冷涩的秋风,释顿时觉得身体上的痛苦似乎都少了不少。
宁之涯看到释不再是一副冰冷阴沉的脸色,也暗暗松了口气,自从见到眼前这个男子,虽然知道对方身上肯定有很多的故事,却一直是一副很压抑的神色。
“你好好休息会,你身上的伤需要慢慢调理,只要跟着我宁之崖大神医,我保证一定将你医治好,现在你就安心的休息,有我在,不会有人来打扰。”说罢,宁之崖拉开卷帘走了出去,扬鞭驱车前往前方小镇。
为了照顾释的伤势,宁之崖赶车赶的比较慢,一点也不颠簸,时不时的讲些自己的故事给释听,虽然从头至尾释一个字也没搭理他,但天性活泼的宁之崖仍旧自言自语的说个不停。
过了不知有多久,马车在颠簸的小路尽头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
“到了,我扶你下来吧?”车卷帘半打开,露出一张清秀但似笑非笑狡黠的脸,拉开卷帘,宁之崖站在马车下方,把手伸向虚弱不堪的释。
“不需要!”释缓缓的睁开看,依旧是冷冰冰的话语。
他起身,自顾自的下了马车。
“小二,来间上房!”宁之崖倒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一边跟着释上楼梯,一边召唤着小二。
立刻就有人回答:“好叻,一间上房,两位公子爷里面请!”
“小二,再打一大盆水,另外,去帮这位公子挑几件上好的锦衣,银两不是问题!”宁之崖一边说,一边伸手掏出一包银两,顿时小二的眼睛都开始放光,连声称:“好好好,没问题,客官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宁之崖将银两扔到小二手中,想了想,说道:“暂时没什么吩咐了!”说罢,抬脚踢开眼前的雕花门,走到床铺边坐下,叹道:“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宁之崖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嘟哝着,看释仍旧一副谁也不愿意搭理的样子,忍不住凑到释的身旁,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循循善诱道:“喂,说起来我们也算朋友了,可你到现在都不肯告诉我你的名字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释看了看宁之崖,再看了看宁之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没出声,抖了一下肩膀,转身走到了窗户前,留下宁之崖呆呆的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半天没缓过神儿来,但他宁之崖是什么人啊,死人都能被他缠活,还怕他一个闷葫芦吗?
释面向窗外,他真的觉得累了,和眼前这个人相处的这么一会儿甚至比他面对苍之影还要累,他一点也不想说话,只想静下来好好休息一番,然而,眼前这个人却是不厌其烦的在他面前晃悠。
看到释的举动,宁之崖也许是感受到了释内心的想法,他走到释的身后,半响才说到:“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先出去了。”
屋内终于恢复了宁静,宁之崖站在走廊上歪着头好好想了一会儿:他这么一个可爱又伶俐的大神医,为什么对方就不愿意跟他说话,想了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就是想不起来对方是个伤患,需要安静。
走下楼梯,宁之崖还在思考着释喜欢吃些什么,然后再加入自己的独家秘方慢慢调理他的身体,忽然,一只雪白的信鸽在大厅内转悠了几圈之后轻轻落在他的肩上。扭头一看,信鸽脚上有一封信,宁之崖心头一紧,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从鸽子脚上解下信,打开一看,里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速回铸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