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一直持续到天亮。
城墙下铺着厚厚一层尸体,浓浓的血腥味刺鼻,但守城将士都已经麻木,有一支队伍冲上来,受伤的将士抬着战死的同袍下去休息了,人不是机器,需要吃饭,需要恢复体力,这种高强度作战谁能坚持太久?
瞭望台上,夏牧有些麻木地看着前方,见过太多的生死后,已经完全适应这种残酷的战斗,魏公公躲在墙角调息,撑了一晚上结界,元气消耗一空,扛不住了,罗震护在夏牧旁边,接替了魏公公的任务。
至于东宫侍卫,死伤大半,还活着的也没有力气站起,都毫无形象的靠着城墙休息,夏牧不退,大家也死活不肯下去。
战斗还在惨烈地继续着。
夏牧看向身边弓箭手,不知道轮换到第几批了,想到之前凶险的情景有些后怕,要不是这些弓箭手及时加入,箭雨覆盖,挡住了疯狂攻击城门的敌人,恐怕又一支敌军冲进来了吧,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城门被无数敌军尸体挡住,想要清空可不容易。
这时,镇北侯夏信匆匆过来,替换了罗震,一边说道:“下去吃点东西吧,北狄这是发疯了,这一仗恐怕有的打。”
“是啊,从来没有见过北狄如此疯狂,完全不计伤亡,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部队打没了,北狄国力大减,就不怕打下我大夏也成他人嫁衣?”罗震有些窝火地说道。
“别废话,快去。”夏信催促道,当着太子的面说打下大夏,不想活了?
罗震反应过来,讪讪一笑,见夏牧没有追究的意思,赶紧去了,夏信看向前方,有一支队伍冲上来了,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攻击了,沉声说道:“太子,要不下去吃点?”
“不用了,本宫不饿,王叔,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这三轮攻击,北狄派上了的部队战斗力明显弱了很多,士气也不够。”夏牧沉声说道。
夏信忙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休息,这才匆匆赶来,还真没留意,不由定睛看去,不愧是战场宿将,很快也发现不对劲了,眼前一亮,赶紧说道:“太子,这支队伍奔跑的速度,士气和装备都差了些,不是精锐部队了。”
“你是说北狄精锐部队都打光了?”夏牧追问道。
“不对劲,我想想。”夏信沉思起来,眉头微蹙,目光炯炯,死死盯着前方,忽然虎眉一挑,想到了什么,笑了,赶紧说道:“太子,北狄狼卫是禁军,战斗力非同小可,是北狄王威慑草原各部族的核心力量,狼卫分左右两营,每营五千人,我们干掉的狼卫没有五千也差不了多少,换言之,狼卫少了一营,北狄王少了一股威慑各部族的力量,这是要借刀杀人。”
“借大夏这把刀,耗尽各部族的武装力量,达到平衡,利于他继续统治?”夏牧反应过来,沉声说道,一边思索着。
夏信眼前一亮,开心地笑了,谁说太子不懂军事?王族后继有人,大夏不会灭了,欣喜地连声说道:“没错了,就是这样,各部族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用精锐部队来填,所以派出二线部队继续进攻,消耗我们的兵力,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决心?”
“王叔担心他们耗光二线部队后派精锐部队总攻?”夏牧追问道,见夏信点头,不由沉吟起来,一边继续说道:“我军依托镇北关天堑死守,有地利优势,按照一比二的战损计算,十万大军能耗光北狄王二十万大军,他们敢这么搏?”
“没错,他们不敢,就算北狄王敢,其他部族也不敢,没有了队伍守护,各族会被吞没,草原信奉弱肉强食,可不会仁慈信义,我估计各部族已经快绷不住了。”夏信惊喜地说道。
“我们也快到极限了吧?”夏牧苦笑道。
夏信苦笑一声,没敢接话。
“呜——”
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远处北狄大营传来,浑厚,悠长,放佛来自远古的召唤。
夏牧一愣,抬头看去,夏信听到声音却兴奋地吼道:“是撤退的信号,他们要撤了。”
紧接着,夏牧就看到刚冲出来的队伍掉头就跑,正在进攻的队伍也撒开腿就跑,比兔子还快,显然早就不想打了,将士们也看到了这一幕,兴奋地大吼起来:“敌人撤了,胜利了!”
“敌人撤了,胜利了——”
无数人高声怒吼着,发泄着心中的痛快,不少人更是泪流满面,满脸亢奋之色,战斗打到现在,大家也坚持不住了,能活着,真好。
“赢了,打赢了——”
“万岁,我们打赢了——”
各种吼叫声,欢呼声响起,响彻天地。
夏牧看着这一幕,有些不确定敌人是否真的撤退,万一是换精锐部队上来继续进攻怎么办?但见夏信一脸笃定表情,不由问道:“王叔,您确定。”
“当然,如果要继续进攻,完全没必要撤换,直接重兵压上来就是,正在进攻的人不少重伤,带回去没法医治,不如留在城墙下做炮灰,这也是北狄一贯的做法。”夏信解释道。
“如此残忍?”夏牧大吃一惊,追问道。
“北狄缺医少药,留着是个包袱,只能这样。”夏信补充说道。
夏牧有些明悟,见撤退下去的北狄大军紧张有序,颇有章法,而北大营还没有动,看似胜利,但北狄没有伤到筋骨,要是出兵追击,反而吃亏,而且,将士们都累的不轻,便打消了派兵扩大战果的心思。
“太子,咱们赢了。”夏信意有所指地说道。
“是啊,赢了。”夏牧看着前方低声说道,想到了王宫,想到了自己的未来,有北狄大军支持,自己也算有了一些力量,将来的路或许会好走一些吧?
夏牧默默地注视着前方不语。
过了一会儿,敌军全部撤回,北狄大营派出一支精锐部队在前面戒备,开始拔营了,夏牧看到这一幕彻底放下心来,敌人这是真要撤了。
“终于可以休息了,太子,去镇守府吧?”夏信放松下来,建议道。
敌人已经撤退,继续呆在城墙上意义不大了,夏牧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随夏信朝城墙下走去,沿途将士们纷纷让开,行礼,目光狂热无比。
赏银收心,斗将立威,擂鼓助威,加上瓮城干掉了不可战胜的狼卫,这一件件,大家都看在眼里,对夏牧生出了誓死效忠之心,发自内心。
下了城墙,一行直奔镇守府,魏公公追上来,脸色很难看,示意夏牧到一边,释放了个结界后赶紧说道:“太子,刚收到海公公紧急密报,杨阁老借故扣押了运往镇北关的粮食。”
“什么?他想干什么?”夏牧大惊,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