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二十六,节气小雪,南京的冷意渐浓,街上的人群都穿起了厚实的棉衣。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北方过来,进了南京城。
其间有两名虎背熊腰的大汉,胡子拉碴,身穿厚厚的貂裘,头戴大毡帽,明显是一副北方打扮,路人无不为之侧目。
这行队伍直奔桃叶渡口而来,找到了位于街角处的容宝斋。
得子看着屋檐下的牌匾,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回家的感觉,在街道上对着店里大声喊道:
“张少爷,我们从北边过来了!”
铺子里,张枫正坐在躺椅上煮着热茶,手里捧着一本《金石全鉴》,看得十分认真。
听见外面的喊声,张枫起身朝门外看去,只见得子站在门外,身旁还站着他的老婆,以及他几岁大的孩子。
霍师父和王叔也一同过来,各自带了两三个兄弟,张枫感到惊喜万分,连忙迎了众人进屋。
“师父,王叔,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霍震西反问道:
“难道你小子还不知道,就在前不久,有人在上海对南北各地的武林人士宣战。
因为你小子到处拉关系的原因,我受了马帮几位大首领的嘱托,过来南京商议军火交易的事宜。
正好赶上这件事,便和你王叔,还有容宝斋的人一起过来。”
“呃……这个事我还真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我都挺老实的,就在容宝斋里照顾生意,也没怎么关注外面的八卦消息。”
张枫乐呵呵地把众人引到后院,吩咐小宽去烧些热水,等会方便众人洗澡,再让于洋去街上买些好酒好菜,给大家接风洗尘。
张枫把霍师父拉到一旁仔细问道:
“师父,谁胆子这么肥,刚挑战南北武林的高手?还真能惹动你们一齐过来,肯定不简单吧。”
霍震西郑重地点点头:
“对,据说对方是来自外国的顶尖高手,共有数人。从九月中旬开始,他们在上海挑遍各路武馆,无一败绩。
他们下手狠毒,每次得胜之后,败者非死即伤,更为关键的是,他们得势不饶人,将那些武馆高手的名声彻底搞臭,扬言中华无可与他们一战的高手。”
张枫扯了扯嘴角,无语道:
“这群洋鬼子也太嚣张了吧,就凭他们还敢说我中华无人?师父您,还有王叔,霍元甲霍大哥,都可以对他们还以颜色。
更别说如今的中华大地藏龙卧虎,像佛山黄飞鸿,神枪李书文,这些人物哪个不是武功登天,他们哪来的勇气在上海这么嚣张。”
霍震西瞪了张枫一眼:
“这事我和你王叔他们也沟通过,最后从兴中会那边得到的消息是,上次他们在南京损失了一批极为珍贵的货物,背后牵涉到一些很大的势力。
有人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就想出了这一招,想借此打击中华武林的士气,也是杀鸡儆猴的招数,方便他们以后做事。”
张枫尴尬地笑了笑,既然霍师父连码头上的那件事都知道,肯定知道自己也参与其中。
搞了半天,原来这次的事件还是上次的延续,那群洋鬼子还真是贼心不死。
张枫回过神来,有些担忧地看着霍震西:
“师父,您和王叔的年纪都大了,到时候不适合上场啊,毕竟拳怕少壮,若是一不小心有个好歹,我怎么担待得起。”
霍震西笑骂道:
“你个臭小子,感情是嫌我和你王叔年纪大不中用了是吧。”
张枫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我真是担心您二老的安危,毕竟我是你们的晚辈,这次你们南来,我也相当于一个东道主,当然要把这些事情考虑周全。”
霍震西叹了口气:
“你放心吧,这次的事件轮不到我们这些老一辈出手。
霍元甲那个小子也来了,他会代表兴中会那边出手,稳胜一两局问题不大,更何况南边肯定也会过来几个高手,他们那边的实力不弱,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还有,听说北方有人去请黄士海老先生做个见证,老人家同意了。
倒是由于黄师傅年事已高,不方便长途跋涉,应该不会亲自南来,我们思来想去,他老人家门下有实力有威望,能够代替他南来的人只有一位。”
张枫听到这里双眼一亮,笃定地说道:
“是神枪李书文!”
霍震西愣了一下,转而大笑道:
“哈哈哈,果然还是你小子机灵,正是他!”
张枫陡然放下心来,只要有李书文在场,除非洋人动用大规模的火器围攻,否则无人能够与之相抗,想必公平性至少可以得到保证。
神枪李书文可不是浪得虚名,他在速度力量和精准度各方面几乎都是无懈可击,在拳脚和冷兵器的比试上,张枫不觉得还有谁能比他更厉害。
“东家!东家!陈家托人捎了口信过来,说要您尽快过去,有要事相商。”
出去置办东西的于洋大步跑进后院,打断了霍震西和张枫的对话。
听到是陈光来有急事找自己,张枫又转回头和霍震西对视一眼,霍震西不知道陈家是什么人,可他通过张枫怪异的表情也能猜中,对方找张枫,很可能也是为了他们正在讨论的这件事。
张枫对于洋说道:
“好,这事我知道了。如果订酒菜的事弄好了,你就先看着铺子吧。”
于洋退回去看铺面,张枫这才给霍震西解释道:
“师父,陈家如今的主事人,正是革命党在南京的主事人!”
霍震西微点几下头,沉声说道:
“难怪,看来对方找你,估计很有可能是为了商量这件事。
既然我和你王叔已经来了,你就不要再和他们一起行动,对方如果有什么邀请,你尽量把它推掉。”
张枫把这些吩咐乖乖应下。
“东家!又来人了,这次来的是总督府的警卫,说请您去总督府叙叙旧,还有警卫特意交待,总督大人点明要让您的客人一起去赴约。”
霍震西哈哈大笑,在张枫的肩上拍了拍:
“看来你小子在南京还变成了一块香饽饽,不错,真不错,不愧是我霍震西的徒弟!”
张枫尴尬地笑了笑。
若是让师父知道自己是如果与这两方势力扯上关系的,只怕师父笑的更厉害,那时候自己可就有点丢份了。
张枫对霍震西说道:
“师父您看?”
霍震西斟酌了一下,坦率说道:
“我此行本就要见他一面,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人家已经邀请,我们现在就去!”
张枫得了师父的回答,立马进屋叫上王叔。
刘坤一也没说明白,到底要的是张枫的哪位客人一起去,张枫决定让王叔过去混个脸熟,没准对顺源镖局也会有好处。
三人行至总督府,这一次警卫没有再通报,直接引他们入内。
正厅里,一张八仙桌上摆满了酒菜,刘坤一和阎海明早已在座位上坐定。
张枫见到这幅情形,暗暗庆幸自己来得快,不然要是让刘坤一久等,没准什么时候,又会和上次送的那幅字一样挤兑自己,他拱手告了个罪。
“真是不好意思,家中贵客新至,安置妥当费了些时间,让刘老和阎大人久等了。”
阎海明笑着站起身回道:
“张老板言重了,我和老师也才刚入座,不信你尝尝,这饭菜都还是热的呢。”
阎海明抬手示意三人入座,张枫三人没什么讲究,反正只有三把空椅子,张枫主动坐在最末。阎海明等他们坐定,最后才坐回椅子上。
这时候刘坤一缓缓开口道:
“想必这两位就是来自西北马帮的霍震西,还有京城顺源镖局的大刀王五了。”
霍震西和王五分别拱手见礼,对于刘坤一这名位高权重的老人,他们保持着足够的尊重和敬畏。
张枫在众人脸上巡视一圈,觉着师父和王叔要是以这种心态和刘坤一打交道,说不得要吃多大亏,于是他笑着打了个哈哈。
“刘老,上次您送我的那幅字可真是好,我琢磨着什么时候可以把它挂起来,就挂在容宝斋铺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听到这话,阎海明眼含笑意的看了看张枫,而刘坤一的表情依然淡定。
“嗯,你喜欢就好。
对了,上次你帮我办的那件事,我寻思着你办事利落,准备让你从里面挑一件来着,可后来事务繁多,我年纪大,记性不好,不知不觉就给忘了。”
张枫顿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心绪涌动不止。
你这也太过分了吧!之前把我当工具人也就算了,现在黄花菜都凉了,还用这个事来撩拨我……
见张枫老实下来一言不发,刘坤一对着霍震西和王五举起了酒杯。
“二位远道而来,想必也是为了上海的那场比武?”
提起这件事,霍震西和王五的表情都很严肃,霍震西答道:
“没错,此行除了应您的邀请,让西北与刘大人您能够达成合作关系,我们就是为了上海的比武而过来。”
刘坤一点了点头:
“此事全因洋人心怀不轨,在后面阴谋作祟,所以不论这一场比试的战果如何,你们这些江湖人士是胜是败,只怕事情都不好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