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高照,海风渐淡,涛浪渐平,鸟船也慢慢渐行渐缓。
船头处,船长少荀将水兵的凉帽戴上遮阳,凭栏眺望。为防后面有追兵,少荀将武赫派往船尾守望。
不多时,前方两艘军舰迎面而来。少荀定睛眺望,随刻便叫唤武赫过来。武赫匆匆过来,看了看远处的那两艘大福船,说道:“是于家军的船,可以去换旗了。”少荀点点头,说道:“那就用准航旗去换吧。”
鸟船行至一艘福船底下,那福船上的军官走到栏边,大声说道:“你们是哪个部分的,请出示公文!”
少荀则更大声地回道:“我们是基地副总派出的船队,请求换旗!”
福船上的军官又道:“请出示准航旗!”
于是武赫拿出准航旗,福船上则派出一只小船过来与之换旗。换了旗,那福船上头的军官又向少荀说道:“今日近海戒严,除了换旗,还需出示身份腰牌,请出示腰牌!”少荀拿出宝珠的腰牌,举着它大声说道:“你且看仔细了,这可是于副总的腰牌!”那人定睛一看,立马放行。
鸟船已走。福船上走出一位身着银云铠甲,披赤袍,配雁翎刀,气宇轩昂虎背熊腰之将军。这将军走过来问话那和少荀对话之军官:“方才我听到了有人说了于副总,可是宝珠?”
那军官应道:“确是于校尉。”
将军问道:“所为何事啊?”军官答:“副总派了一只船队出海。”
将军好奇,又问:“哦,在哪里?”
军官指给将军看不远处的鸟船,这将军望了望鸟船上,仔细打量一番,说道:“那不是我派去修缮的辎重船嘛?领队的那个小伙子,我怎么没见过呀?”军官则道:“那领队可是拿着副总的腰牌行事呢!”
将军听了这话,当即脸色一正,神情严肃起来,沉思片刻,说道:“宝珠的腰牌只有亲信方能持用,她可是我亲侄女儿,何况我每月都来这基地,她的亲信我会不认识?刚才那小伙子,我压根就没见过!”军官听罢,神色凝重,道:“莫非有端倪?”
将军先是嘀咕道:“就算是宝珠新认了亲信,可她怎么可能留让一身痞气之人在身边,这可不是她的风格……”想了想,突然惊呼:“快,追上去!”
就在这时,一只飞鸽停落这福船之上。军官拿来飞鸽,取下其脚上纸筒,急忙走向将军处禀报:“提督大人,有飞鸽传书,应该是基地传来的。”那将军说道:“那就念吧!”
军官领命,打开纸筒,拿出一封信,念道:“若有自基地出海之鸟船,此系海寇段荀之所盗用,其船有所挟水兵若干,见者速拦活捉贼人以解救弟兄。”
将军听罢大怒,当场就抢了信狠狠地一砸,吼道:“给我掉头去追!”
手下领命,赶紧转舵掉头。军官急忙请示:“大人,是否下令开炮?”将军气得面红耳赤,喝道:“你没看见信上写的吗,船上挟持了我们的兵若干,你叫我怎么开炮?”军官低头不敢复言。
将军双手插腰,越想越气,火冒三丈,随后双手重重地砸向栏杆,怒道:“竟然叫海寇从基地盗了船,还大摇大摆地出了海,而且还从本将军的眼皮底下溜了过去,真是可恶啊!”
此时,副提督走将过来,问了军官情况,之后走到将军身边。副提督说道:“大人不必过分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将军哼了一声,说道:“我于达被冠以水师四虎之誉,却实在惭愧不已!打陈祖义的部下洪澎流不过,如今又让一个毛头小子捣乱了我的基地,实在有负皇恩,有负四虎之名!”原来这将军正是大明水师南卫四品提督于达,也是和另外三位四品提督——吴创、关致图、成达炎齐名的“四虎将军”。
副督却笑了笑,说道:“大人可知段荀那小子是何来路?”
于达摇了摇头,道:“名头有点熟悉,却不知详情。”
副督说道:“他可不是什么一般的毛头小子!此人正是前些日子轰动一时的在关致图提督基地发生的抢人事件的罪魁祸首,年纪轻轻就已是‘魉’字级的海盗,也是个危险分子!”
于达一惊,随刻怒道:“闹了老关的基地,又来闹我的基地,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老关是个儒将,可我于某可是只真正的猛虎,敢惹我于老虎,老子就要这小子悟一悟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副督忍不住一笑,说道:“看来这小子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撞上了你这么个鬼神,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喽!”
鸟船渐近,于达脸色铁青,低声说道:“他手里居然还有宝珠的腰牌,也不知道宝珠怎么样了?”副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气糊涂了,那封信的笔迹可是出自宝珠,想来她也必定无事啊。”于达这才安心。
而见身后福船已追将上来,鸟船上少荀三人当即慌了神。武赫脸色发白,忧心忡忡,对少荀道:“该不会是身份暴露了吧?”少荀脸一沉,说道:“恐怕是收到了基地内宝珠的传书,指令他们追而剿之。”
马度一咬牙,抱怨道:“哎呀,就不该操之过急地出海,哪怕等到明天一早,起了大雾再趁机逃亡也不迟嘛!”武赫道:“你也别抱怨了,世间难买早知道,既来之则安之吧!”
少荀看了一眼身后的大福船,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既来之则安之。”
鸟船虽轻快,奈何如今无风浪,福船很快便追了上来。大福船就靠在鸟船之旁,黑压压的影子就像是天上的乌云盖顶,直压而来,威风赫赫,气势如虹,不禁令人胆寒。
于达赫立船侧,俯视鸟船,厉声喝道:“大明之海,赫赫皇威,尔等贼寇,安敢于此放肆!”
少荀和武赫仰望福船,见了于达,不禁大惊失色。武赫不由地手脚发软,对少荀低声说道:“此人就是于老虎于达!”少荀的额头也是冷汗直冒,微微点头,说道:“我知道,我在宁波法场见过,此人很是凶悍!”
福船上见鸟船没个动静,于达边上的副督于是上前喝道:“大明水师南卫提督于达于大人在此,尔等贼寇还不束手就擒!”
半晌,少荀这才走到船头,冲于达一笑,大声回道:“于将军,小的是奉于宝珠大人之命出海的,你看,这是她的腰牌!”
于达见了宝珠的腰牌,更是恼羞,当即发作,怒吼道:“小子,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偷到腰牌的?”
少荀笑道:“冤枉啊,我可不是偷的,是宝珠大人给我的呀!”
于达怒道:“少给我来这套!本将军已经知道你就是海寇段荀,若你肯在此投降,我且考虑饶你一命!”
少荀还是冲于达一笑,说道:“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于大将军,我可没胆小到就此投降!”
于达哼了一声,道:“在本将军眼皮底下,你以为你有几成胜算?”
少荀回道:“在下有自知之明,知道赢不了您的大军。但是,我鸟船上还有您手下十名水兵,所以我也知道,以体恤属下仁义治军而著称的于大人,是不可能弃之而不顾的!”
于达当场就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道:“真乃卑鄙无耻下流之徒!”
少荀微微一笑,道:“大人忘了,我可是海盗呀,卑鄙、无耻和下流这是我们本性啊!”
看着眼前这人无所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痞子嘴脸,一副没正形、朽木不可雕的贱人流氓模样,于达真是越看越鬼火冲起三丈高。这要是自己手下兵非打死他不可,即使是自己的孩子也都恨不得掐死算了。
这时,武赫已将鸟船上十名水兵统统绑了,押到船体边缘。于达见了,恨恨地一拳下去,直接将那栏杆击断。福船当即涌出百名弓箭手和剑士,船身的炮台也都调转而聚之,个个对准鸟船。少荀见状,心头一怔,挠了挠自己的大腿,心里也不住地对自己说,不过是虚张声势,自己也是从刀山火海摸爬滚打过来的人,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一点疤,没什么大不了的。以此令自己迅速镇定起来。而武赫见了这等阵势,不禁心惊胆跳,慌得把刀赶紧架到一个水兵脖子上,以此自卫之。
于达举起手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他见底下鸟船上武赫和马度二人脸色煞白,手脚颤抖。而船头少荀却依旧赫立,面不改色,于达见了不免惊诧。此三人中,少荀年纪最轻,却能临危不乱,实乃壮士,不愧是“魉”字级别的海盗。可是,身为一方提督,于达又岂能容忍如此毛贼在他的地盘肆意蹦跶!要不是鸟船上还有手下作为人质要挟于他,他恨不得立刻便飞下船去砍下段荀他们的人头。
少荀自然也知道用人要挟此举虽能暂时逃命,却也因此惹怒于达,日后相见,势必是你死我活之生死搏斗。而且,究竟于达吃不吃这一套,到底还是一个莫大的疑问。因为这原本就是少荀为了于宝珠而准备的招,于达之个性未必轻易就范。故而,如今之行动,尚是冒险之举,他少荀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做的。看于达如今之阵势和态度,恐怕是成败参半,后果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