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筱伊第一次与儿子分别这么久,每天她都会跟他通电话。小莫都会叽里呱啦的跟她说一通,爸爸带他跟汐汐去哪里玩啦,在家教他们做什么啦……听得出来,小莫是那么开心。
“妈妈,我想你了……”
“儿子,妈妈也想你了……”
一转眼,小莫已经再苏城呆了十多天了。
“那妈妈,你过来爸爸这里,不就好了吗?”小莫太小,还理解不了大人纷扰繁杂的内心世界。
“你要是想妈妈,妈妈可以接你回来。如果你想回来,我就去接你!”筱伊这样回答着他。
“嗯……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我喜欢跟爸爸一起,可也很想妈妈,要是爸爸和妈妈能住在一起,跟别人家一样,就好了。”
“小莫……”筱伊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跟他解释。
“筱伊,如果小莫想回去,我会送他回去的,放心吧……”这时电话那端传来了忱星的声音。
“嗯,不用的,我过去接他就好了,过几天……我也要休息了……”
刚才小莫说的话,他一定也听到了吧?哎,这孩子……
可是细想想,小莫也没有说错什么啊。谁家不是有妈妈爸爸陪伴在身边的呢。对于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小莫。
“筱伊,你打算……一直呆在意大利吗?”忱星忽然这么问。
“嗯?也许吧……我是学校常驻意大利这边的老师,也许会一直在这儿呢,也说不定……”
“哦……”他什么也没说。
小莫又抢过了电话,接了起来。“妈妈,我们不跟你说了,我跟爸爸很忙的,一会要去探险呢。拜拜!”
没等筱伊回话,电话那头就已忙音了。
“这孩子……”筱伊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轻轻坐在了沙发上,看着并没有打开的电视屏幕,那里黑漆漆的,像一个黑洞,好似电视机那端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带着她的思绪飞速的旋转,最终到达了另一边。
另一边的世界,原来是那么美好。她看到了他们一家人,她和忱星,小莫和外婆,还有汐汐,他们一起坐在满是杜鹃花开的山野间,望着蔚蓝的天空,心情是那般愉悦舒缓。
她仿佛看到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的喜悦之色……
忽然,天空渐渐灰暗,狂风骤起,将她又带回沙发前,那台电视机,依然还是黑漆漆的,它的身后,根本没有什么美丽的杜鹃,湛蓝的天空,更没有快乐的一家人……
她也在思考,自己究竟要不要在这异国他乡呆一辈子?
当初执意要来,是为了斩断与忱星的情感,怕他会藕断丝连。毕竟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季忱星了,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与父亲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按她所想的去发展。她没有想到,珊珊竟然这么早早地便离他们而去,留下了忱星一个人。
筱伊的心,已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热忱,她也不想要怎样了,她只想好好的守护家人,享受自己的生活……
可是,对于忱星,始终有一份情,难以割舍,放心不下……
老天,你究竟要我怎么样呢!
她很苦恼……
“筱伊……我好想你……”霂子好久都没有打过电话来了。
“我也想你,最近很忙吗?”
“嗯,工作忙,家里忙,我现在才知道,要是家里工作都兼顾,还真的挺麻烦,需要磨炼啊!”霂子现在深有感触了。
“慢慢就习惯了……”
“对了,你让小莫回来找季忱星了?”
“嗯,他是他的爸爸,得让小莫知道啊。”筱伊承认道。
“我看要不这样吧,你是自己一个人,他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小莫还是你们的孩子,不如你们两个……在一起得了。”霂子建议道。
“不……我现在……真的没有想过这些……”筱伊拒绝道。
“为什么?你爱他那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啊?”霂子对于筱伊的爱情,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就不能敞开心扉,为什么非要这么隐忍?
“我是爱着他,可能是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默默去爱的生活,所以我……”
“哎,我真是看着你们两个这么多年,痛苦着自己,我都难受!”
霂子真是受不了了,是谁说的有情人终成眷属?那都是屁话!这两个人,有情了多少年,相爱了多少年,咋还没在一起呢!真是急死人了。
不行,得给他们两个想想办法!霂子那急性子又上来了。
“霂子,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再说我在意大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去呢……”
“你不是四年就回来了吗?”
“这次不是,我申请了常驻意大利……”
“什么?常驻?林筱伊,你不打算回来了吗?”霂子惊讶的大叫。
“你别激动好不好?我当初……就是打定了不回去的。”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想让季忱星……”
“是的,所以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命运,别人左右不了的,还要看自己……”筱伊难得的感慨了一下。
“就是说嘛,你要自己努力争取啊……”得,话题又绕回来了。
“霂子,我已经过了那个冲动又懵懂的年纪了……”
是啊,现在的筱伊,已经不再是初遇季忱星时那烂漫美好的年华了。七年的岁月,已将那些年少轻狂消耗殆尽,吞噬湮灭了……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筱伊失眠了。
她忽然特别想念儿子,想小莫。这么多年,在她身边的,只有可爱的小莫。
她起身悄悄穿上衣服,十点了,怕吵醒妈妈,她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晚上的空气特别清新,天空的群星格外闪亮。她一个人来到秋千上,坐了下来。
小莫此刻在干吗?现在的苏城,应该是五点左右吧。一定是跟忱星和汐汐在吃饭吧?
她拿起电话,思来想去,却没有按下去。
就让自己在这秋千上,静静地坐一会吧!
忽然,身后不远处,有个声音那么熟悉。
“妈妈……”
听错了吗?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小莫?可是……怎么可能……他应该还在万里之遥的苏城……
可她还是回过了头,想看看是谁家的孩子在喊妈妈。
小莫就站在她对面的不远处,月光幽幽,仿若魔法般,把他从苏城变回了意大利。
他的身旁,伴着一个修长的人影,是季忱星!
小莫不等筱伊回过神,便朝着她奔跑过来,一下子扎进了她的怀里。
筱伊搂着他,紧紧搂着他。
“妈妈,我好想你……”
“小莫,妈妈也好想你……”
“所以爸爸才把我送回来啊!他说让妈妈一个人在家里,会很孤独寂寞的。”
筱伊抬起头看着季忱星,他此刻已经来到了筱伊的身边,眼眸闪烁,他们似又多久没有见了呢……
他轻轻唤着她,“筱伊……”
“你们……怎么不打电话?”
“知道你会想念小莫,我想还是我将他送回来吧……”
他看着筱伊微微颤抖的双肩,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了她身上。
她本想抗拒,却嗅到衣服上那独特的属于忱星的香气,忽然就妥协了。
那味道,好熟悉……仿佛带她回到了杜鹃花坛边……
她带着他们两个,回到了家。
嘱咐小莫悄悄的不要吵醒外婆,给他洗漱睡觉,看着他钻进了温暖的被窝,她才安心的关了灯出了小莫的房间。
季忱星一直坐在沙发上,很安静的,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这是他第一次来意大利,她的家。
安顿好了小莫,已经快十二点了。筱伊来到季忱星身边,递给他一杯热茶。
“一会你去我的房间睡吧!我在客厅沙发上睡……”她缓缓的说着。
“怎么能让你睡沙发?你去房里睡吧,我在这儿睡就好……”季忱星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
“那……怎么行?你那么远把小莫送回来……”
忽然,他放下茶杯,轻轻捉住筱伊的手。筱伊本能的抽离,却不想被他牢牢抓住。
“其实……我很想见你……比小莫更想你……”
窗外的月光,那么温柔的照在他们身上,周围的一切,是那么黯然失色,唯有他们两个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浅底朦胧的月色,空气里,都那么安静,两个人的呼吸,都那么清晰的感受得到……
时间就那样静止了,许久……
两个人的内心,却不似这宁静的月光,停止的时间,如万般波涛袭来……随心摆动……
筱伊抽回了自己的手,将理智换了回来,她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不会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季忱星也不再坚持,他知道对于他们两个,都需要时间来治愈。
最终,筱伊回到了房间,而季忱星也留在了客厅里,睡在了沙发上。
当然,这漫漫的后半夜,两个人的内心都不再平静,睡得都不踏实,这应该是他们自分开后第一次,那么近的在一起。虽然一个在房间,一个在客厅,却感觉是如此的靠近彼此的心。
清晨,妈妈醒来做早餐,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季忱星,大大的吓了一跳。
筱伊听到妈妈的尖声呼叫,赶紧跑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天啊,吓死我了……”妈妈仍然惊魂未定的神情,看着季忱星,而后者已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也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妈……昨晚忱星送小莫回来,因为太晚了,所以没告诉你,我让他在沙发上凑合一夜。”
季忱星也站起了身,十分歉意的看着筱伊的妈妈。
“阿姨……对不起,吓到您了……”
“哦,是忱星啊,我以为……是谁呢!”妈妈听了筱伊的解释,缓解了许多。
“外婆……我好想你……”小莫也从房间跑了出来,一下子抱住了外婆。
“我的小莫哦,外婆想死你了……”
妈妈去厨房准备早餐,小莫去洗漱。只有筱伊现在无所事事的呆在客厅,与忱星两个人坐在沙发上。
她忽然又想起了昨晚那一瞬间的暧昧,他们多久都没有牵过手了?久到她都已经忘记了那种甜蜜的味道……
“你一直跟着妈妈在意大利生活?”忱星的话语,打断了筱伊的回忆。
“嗯,是啊,要是没有她的陪伴,可能我自己带着小莫会更辛苦吧……”她望着厨房忙碌的妈妈的身影,她的背微微佝偻了呢,妈妈真的很操劳……
“你……不打算再回苏城了吗?”
“不知道……”筱伊很茫然,究竟要不要回去呢!
“对不起……都是我……”季忱星忽然低垂着头,一副难过的样子。
筱伊抬起手,忽然很想去握住他的手。就在这时,妈妈从厨房进来。
“筱伊,开饭啦,快来帮忙……”
“好……”她离开了季忱星,去了厨房。
“快说,这是怎么回事呀?”刚来到妈妈身边,她就轻声的问着筱伊。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啊,我都说过了。”
“我是说你们……你们两个……”妈妈很着急的问着。
“我们什么?”
“哎……你们两个……没有什么进展?”
“没有……”
“哦……”妈妈有些失望的炒着菜。
在妈妈的辛劳下,一桌子的早餐已准备完毕。
“这么丰盛的早餐?”季忱星来到桌前,不可置信的看着满桌子的菜肴。
“是啊,因为家里来了客人啊,还有欢迎我们小莫回家……”妈妈很高兴的坐下。
大家围坐在桌前,吃着饭,说着话,特别暖心的一副画面。
“忱星,打算在这呆几天?”妈妈一边给小莫夹着菜一边问着。
“下午就回去了,公司那边还有些工作没做完……”
“哦,这么快……”
“嗯,因为怕筱伊太想念小莫,所以我就偷偷把他送回来了。”
“呵,你们两个还真心有灵犀,筱伊是很想儿子啦,她从来没有跟小莫分开那么久……”妈妈说着。
“妈……”筱伊看向妈妈。
妈妈笑了,不再说话。
“我要谢谢你们,肯让小莫来见我,认我这个爸爸。”季忱星忽然很郑重的说。
“不要谢谢我,这都是筱伊的意思,我只是无条件的支持。”妈妈笑弯眉毛,意有所指的看着筱伊。
“不管怎样,谢谢你们的原谅……”
“快吃饭吧,菜都冷了……”妈妈给忱星夹了一块糖醋鱼,“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吃我做的这个鱼……”
“爸爸,妈妈,外婆……你们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哦,要安静认真的吃……”小莫也插了话进来。
“好的,听小莫的话,吃饭……”季忱星看着小莫,微笑的回答。
一家人,那么热闹幸福的在一起,吃着饭……
忱星不要筱伊来送机,可是筱伊还是倔强的跟着来了。
不知怎么,对于忱星机场登机,她有一种恐惧感。可能是源于曾经他的无故消失,带给了她心灵的创伤。因此她一定要看着他,目送他进机场。
“都说了不用送我……”
“没事的,反正今天我也没有事,休息。”
“一会我就要登机了,你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忱星嘱咐她。
“我要看着你登机。”她坚持自己的意见。
“你呀……”季忱星却也不再坚持,两个人坐在休息区的座椅上,不再说话。
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流,渐渐离开,登机,飞机起飞,翱翔与蓝天里……他们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那些素不相识的人们,在他们的面前经过,再分别……
“筱伊,你……真的不打算回苏城了吗?”季忱星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嗯……我要听学校的安排,可能不会再回去了……”
“为什么?”
“因为……想离开苏城,所以我申请了常驻……”
她骗不过季忱星的眼睛,虽然她并没有看着他,他也知道她其实是想离开自己,不想打扰自己的生活。
“如果现在请你选择,你还会……回来吗?”
筱伊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还有没有勇气回去,面对他!
时间到了,季忱星站起身,与筱伊最后的道别。
“筱伊,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嗯,你也是,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如果小莫想我了,告诉我,我来接他回去……”
“嗯……”
“那我……走了……”
“嗯……再见……一路平安……”
季忱星转身离去,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筱伊不禁有种冲动,想上前抓住他。
她忽然不想让他再一次的,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她颤抖的双肩,流下了一串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