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果然来了,断断续续地下了近一个月。
看着漫天飘雪,顾妍忽心有感悟,在庭院中武起了剑。
身为医生的她,手本来就巧,长剑耍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随着顾妍渐入佳境,四周的飘雪竟变成冰花似雨般砸落在地。
竹亭。
“第二重了吗……”
于奕喃喃自语。
他面前的热茶已瞬冷,结了层冰面。
竹安只觉四周温度骤降,让人的行动都跟着变迟缓了好几分。
蓦地,漫天的冰花炸裂成细小碎片。
佛像、石墙、瓦砾上出现了无数细小伤痕,唯有竹亭依旧完好无损。
竹安已然是被此景震撼了心神。
于奕则出神地盯着茶杯,一言不发。
自那天起,这异象开始频发。
刚才还好好飘着的无害雪花,蓦地就会瞬结成冰花炸开。
这可苦了负责守护清水寺的东门暗卫了。
每天顾妍一练剑,他们就会被冰片扎成刺猬。
负责守山的西门暗卫天天嘲笑东门还不如一个小丫头片子。
很快,西门暗卫也笑不出来了。
异象的覆盖范围变得越来越大,竟然可以影响到大半座山林的飘雪。
幸好大雪已经封山,无人会来这山上的清水寺求佛。
某日,长剑被随意地丢弃在雪地里。
于奕推开门时,还看见了自己把自己丢入雪地的顾妍。
“师父。”
顾妍一骨碌爬了起来,抖落了身上的白雪。
“梨开,剑给为师。”
于奕接过顾妍递来的长剑,觉它又变得比旧时更为锋利。
顾妍有些小激动。
她师父舞剑敲帅!
“梨开,雪云剑法有十二式三重,你练到哪了?”
“师父,徒儿已练熟了十二式,但只达到了第二重。”
于奕有了笑意,
“可以,很妖孽。”
顾妍撇嘴,
“哪能比得上师父您呢,秘籍看一遍就会。”
于奕面容肃立,
“梨开,你站远点。”
妖孽师父+雪云剑法+雪云剑+漫天落雪=boomsakalaka!
美色虽好,还是小命要紧。
顾妍贴墙而站,已是躲到了庭院的最边缘。
“式,是剑招。重,则是意境。”
于奕随意起剑,气温立刻骤降了十度。
“第一重讲究剑出,意境出。”
于奕再次起剑,剑刃上竟有冰粒凭空出现又瞬间炸裂。
“第二重讲究剑出,意境变。”
顾妍恍悟。
原来这第二重,是凝华并压缩空气中的气态水。
她借雪来练第二重,实则是走了捷径。
“第三重讲究剑出,意境生。”
于奕手上用力,将长剑劈向山石。
只听见“砰”的一声,石块被由内生出的无数巨大冰棱戳成了渣渣。
顾妍傻眼。
这已经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东东了!
“世人大多对雪云剑法有误解,它并不是只能在雪地中使用的鸡肋剑法。”
于奕将长剑递回给了顾妍。
她轻抚过剑身,笑意淡然。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顾妍随手舞了个剑花,气温再次骤降十度。
“梨开,你……想好了吗?”
少女脚步微顿,随即又笑靥如花。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雪,无端下得更大了。
少女曼妙的身姿愈发朦胧。
于奕盘膝坐下,清冷的眼眸中有流光回转。
他的小徒儿愈发有趣了呢。
“砰”的一声,无数冰棱从地下生出,整座山剧烈摇晃起来。
一个小团子从空中“咻”地飞过。
于奕霎时跃起搂住了被震飞的顾妍。
“师父。”
顾妍猫在于奕怀中有些忐忑不安。
闯祸了闯祸了!
“我们换个地练。”
于奕足尖轻点,带她入了另一座山林。
“呃——”
顾妍望着这烟雾缭绕似仙境般的山林。
“这……不太好吧?”
小鹿斑比呆萌地从他们身旁路过。
“来。”
于奕牵着她往山林深处走去。
雾逐渐散开,深处竟是大陆的边缘。
大海?
顾妍傻眼。
连绵的山脉后竟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的对面是唐国的西南部。”
看来,这个世界也是个球。
顾妍脱了步履,让自己的脚缝沾满细沙。
“海上有一棵长了一半的树。”
于奕也与她一起趟入水中,感受海水漫过脚踝的清凉感。
“长了一半的树?”
顾妍发誓,她真的想象不出来长了一半的树到底长什么样。
“抱好。”
于奕搂上她腰,在海上御剑疾行。
深蓝色的大海乍看下似无底深渊。
顾妍有些腿软,不自觉将手环得更紧。
如果翻剑了……
“哎哟。”
顾妍的额头被赏了一个糖炒栗子。
“看路。”
“……”
她决定选择闭眼!
并将头深深埋入师父的胸膛!
海水被护体神功隔绝在外。
于奕不自觉扬起嘴角。
算了,还是不要翻剑吓她了。
“到了。”
顾妍终于踩到了实地。
于奕望着这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依旧有种沧海一粟的感觉。
“这明明就是一颗完整的树。”
于奕弯腰捡了块石子。
顾妍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石子从树中穿过,以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地。
于奕又弯腰捡了块石子。
这次石子被卡在了树梢上。
顾妍瞪圆了双眼。
这就像是一棵树,被由上至下劈成两半。
一半是真实存在的,所以石子能卡在树梢上。
另一半能看见却不存在,所以石子在穿过大树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好吧,这个世界开始变得越来越诡异了!
顾妍缓缓伸手,想要触摸大树那虚无的部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有一股熟悉的吸力在不断拉扯她的灵魂。
有灯光在她眼前晃动,耳边还有脚步声,口鼻中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顾医生!”
顾妍一个哆嗦,收回了即将触碰到大树的手。
刚才她好像回溯了自己前世临死前的情景?
难道她没死,只是成为了植物人并一直在做梦?
顾妍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梨开,为何要掐为师?”
“……”
顾妍抬头,猛地撞入了于奕眸中。
唇齿间的触碰似静止了世间万物。
唯有落叶狂舞,青丝千缠万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