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难得今日阳光万里。
濡儿躺在院里的那一张靠椅上,听着屋檐流水声。
“小姐,您要的糖饯。”
濡儿点了点头,示意半月把东西放到一旁的竹几上。
半月端起一碗药汤,递给了濡儿,濡儿皱着眉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半月没说话,只是将一旁准备好的蜜饯端了过去。濡儿只是静静地含着蜜枣,沉默的让半月有些害怕。
也不知道那晚到底是怎么了,小姐倒在院子里昏迷不醒不说,主上还冒着雨送来药,却又在临走前让她瞒着自己送药过来的事。
真是搞不懂这两个人如此变态的性子,一主一仆都是如此。
“主上。”
“她——好些了吗?”
影颔首,走到夜以沫身边。
“姑娘,醒了。”
夜以沫低着头,脸上的神情让人看不清。
“让她好好休息。”
影一脸迷惑的看着自家主上,他的耳朵没听错吧,主上让他去关心姑娘?
夜以沫对上影的双眼,想起刚才自己不经意间说出的话,有些懊恼。他今日是怎么了,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个白色的身影。
末时,他又补了一句。
“夜怀辰即将回京,让她不要有所疏漏。”
影这下才明白主上说的是什么事,他差点还以为主上对姑娘——
呸呸呸,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影俯身默默的退下。
“小姐,有封信。”
半月听下人说是一个小乞丐送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写给小姐的。
濡儿放下花茶,接过信拆开看了一眼。
巫江旁,戍时三刻,夏梓歆。
濡儿笑了笑,转手将信递给了半月,让她烧掉。
“小姐。”
半月看着这一整个上午都不曾换过表情的小姐在看完这封信后,竟笑了起来,一时觉得奇怪。
濡儿掀开毛毯,站起身,扶着半月的手走回暖阁。
“夏梓歆要对我下手了。”
半月闻之,微怔既而笑道。
“小姐准备了这么久,终于把这条鱼给钓了上来。”
街上,因雨迟迟未开张的摊位,一下子热闹起来。叶檀韵拽着夏梓歆的袖子往家拉。
夏梓歆望着前面正赌气的丫头,只觉得自己一头都是黑线。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下去,扳过她的身子,问道。
“我的小祖宗,谁又怎么了你?”
叶檀韵转过身,瘫着胳膊,恶狠狠地盯着他看。
“哥哥每天避着韵儿来到这,都忘了之前答应韵儿的话。”
夏梓歆看着面前的丫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前些日子是说要陪她去一趟闹市。
“我就知道哥哥忘了。”
叶檀韵看着夏梓歆脸上变换的表情,就晓得他不记得有这一件事。
夏梓歆也不知道该怎么对韵儿说,今日怕是去不了了,毕竟今晚还有一件事,等着他处理。
叶檀韵有些不开心,伸手就拖着夏梓歆往回走,也不管他愿不愿意。
可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离开了地面,被某人抱在怀里。
“韵儿,别闹。”
叶檀韵别过头,不愿理他。
夏梓歆勾了勾她的小鼻子,愧疚的看着她,眼睛里的宠溺如流水一般溢了出来。
“今晚是绝对不行的,明晚再带你去,你看如何?”
叶檀韵腹议。
早就知道你偷偷去打听那个女子的行程,这几日,去德聚楼的次数也多了些虽说每一次去都会带些酒酿圆子回来,可她就是不高兴。
夏见她嘟着小嘴,没有说话,又笑了起来。
“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
说完这话,叶檀韵当即就拉下脸来。她挣脱着从夏梓歆的怀里跳下来,叉着腰,面对着他。
“夏梓歆,你若今天不带我去,明日定见不到我的人!”
夏梓歆以为她又像之前那般泼皮耍赖,一笑过后,便将她扛回府中。
叶檀韵见夏梓歆如此对待自己,便趴在他的肩上,对他拳打脚踢。
“夏梓歆,你放我下来,夏梓歆,你坏蛋,夏梓歆——”
夜晚的巫江被灯火照到一片通红,不远处,孩子们手中玩耍的烟火不停地闪现,火花斑斓的色彩,给这屋将增添了不少亮丽。
桥头旁,一连串的彩灯挂在枝头,随风飘动,才子佳人们顺着河道穿梭在闹市中,只有站在桥头的白衣男子倒与这周边的氛围格格不入。
濡儿含着笑,向他走了过去。
“都说今晚有一场盛大的烟火会,不知夏丞相是想邀奴家一同前往,去欣赏这场盛宴吗?”
夏梓歆退后一步,与濡儿拉开一段距离,接着对她行了礼。
“良娣。”
濡儿见他刻意疏远了距离,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若他不这样做,她反而会感到有所猫腻。于是她伸出手,不失礼数的笑道。
“既然想与我说些话,不如去前面的茶楼坐坐,好歹能赏到今晚的烟火。”
夏梓歆走在她的身旁,静静地打探着濡儿。
濡儿只是很自然地笑着,毫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审视。而她每走的一步,都不失骨子里的优雅。
夏梓歆有些明白,为什么殿下会爱上眼前这位女子,想必也是被她身上所散发的某种气质而吸引。
“请随意。”
濡儿上了二楼的包房,临着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看着站在门口的夏梓歆,总觉得自己是一头凶残的野兽,所以才会让面前的小兽露出一副自卫的模样。
夏梓歆见她如此,到是觉得自己有一些拘谨。
“小二,上一壶这的碧落。”
“好嘞。”
小二听着她的吩咐,手脚麻利地端来一壶茶给房内的二人湛上。
“没你什么事,下去吧。”
濡儿提起袖子,抿一口说道。
“那好,客官若有什么事,喊一声即可。”
小二退下,为他们合上了门。
濡儿转过身,自顾自的盯着窗外,品着茶。
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凝固,夏梓歆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举着一杯茶,对面前的女子说道。
“谢良娣如此招待夏某,赏夏某这一杯茶。”
濡儿头也没回,端着茶,回闻着杯中的茶香。
“没什么好谢的,有话直说,否则别打扰我等今晚的烟火。”
夏梓歆坐下身,沉思片刻说道。
“良娣与那——”
就在这时,外面升起的烟火打断了他所要说的话。
濡儿伸出食指,比在嘴边,让他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夏梓歆瞧着外面的烟火,只好悻悻的闭上嘴,一口接着一口喝着茶。
过了许久,最后一团烟火绽放在夜空,没有她记忆中的盛大,但也值得一观。
濡儿转过身,放下手中的空杯,望向夏梓歆。
“说吧,找我来肯定不是赏这烟火的。”
夏梓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良娣的眉眼间与韵儿有些相似。想到那丫头,夏梓歆的嘴角不禁向上微微扬起。
濡儿看着他的神情,不免轻笑出声。
“也不知道丞相大人想到了什么事,竟如此开心。”
夏梓歆自知失态,即刻换回之前的神情,对着濡儿进了一杯茶,濡儿以笑回敬。夏梓歆放下茶杯,接着上一句说道。
“良娣与德聚楼的那位主子有什么关系,想必良娣自己心里也清楚。至少进太子府的目的不纯,就足以说明一切。还望良娣能想清楚自己的身份,否则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濡儿勾起唇角,望着他。
时间在那一瞬间静止,窗边吹进的风,带动了她脸上的面纱,让夏梓歆有一种错觉,仿佛一直置身事外的,是自己面前的女子。
“我身上穿的是云锦阁新制的鲤锦红,侧妃身边的人说我穿着颜色不合礼制,可殿下还是让我穿着。就像今日,丞相邀我来此,不管您知道了什么,就凭着前几次您为殿下所安排的事,您说,出了这道门,殿下是信我呢?还是姓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