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下,仿佛踩在吴忧的心尖上,让她五脏六腑都难受地绞在了一起,昏迷前还抱着一丝不被抛弃的希望此时彻底破灭。
终于,吴老三在她身边站定,突然俯下身来,浑身的毛孔都在紧张的吴忧猛然睁开眼。
那眼神阴鸷好似一条饿狼,正笨拙地拿着勺子的吴老三猝不及防,猛然受惊,手里的瓷勺“啪”一声掉在粗瓷大碗里。
苦涩的药汁溅了吴忧一脸,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被自己幻想成杀人工具的,居然是自己昏迷前喝剩下的汤药!
他是怕自己只吃了一半,药效不足,所以想趁着自己昏迷喂下去,这份关心,居然被自己恶意揣度了!
“忧儿没事的,这山里清净没有人来,爹陪着你好好在这里养病,等病好了爹带你去抓兔子好不好?”
汉子黧黑的面庞让月色镀了一层银灰,茅草似的头发凌乱不堪,满是愁苦的眼睛强撑着挤出笑容。
吴忧心里翻腾得厉害,愧疚翻江倒海般涌来,这人没有以前的父亲那光鲜的外表,也没他有本事。
这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种田汉子,从他眼里神情吴忧能看出他也害怕天花,可是他仍然强撑着害怕,留在这里陪着病重被抛弃的女儿。
“好!”吴忧的声音干涩嘶哑,好似锯子拉在木头上一样涩,每一个动作都引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你在旁边的屋子里呆着,别跟我在一个屋里,有什么事我会敲窗户叫你,不要进来。”
“没事,爹不怕,爹这么壮实不会有事的,忧儿好好养病,别的事甭挂心。”
吴老三憨实一笑,蒲扇似得巴掌拍了拍胸膛,见他黧黑的面庞配着一口大白牙,跟黑人牙膏有一拼,吴忧不由莞尔,她用被子把口鼻捂住。
“你在这屋里我没法养病,你放心我会好的。”
“我家忧儿是个大姑娘了,知道害羞了,成成成,爹爹到柴房去睡,难受的时候一定记得叫爹爹,千万别一个人硬抗。”
见女儿巴掌大的脸被烧得通红,吴老三心头一阵阵抽痛,恨不能以身相替,他一步三回头满脸不舍走出屋子。
吴忧强撑着身体靠在墙角,要是得了别的病也许真的只能等死,可天花她却知道治疗方法。
上辈子村里陈奶奶就是得了天花落了满脸麻子,从小在村里长大的吴忧天天听她唠叨,斑疹要喝桑菊饮,脓疱沙参麦冬汤。
因为这是老人家的心病,吴忧还特地上网查了天花的治疗方案告诉老太太,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一饮一啄莫非前缘。
转眼间数十天过去,吴忧身体一天好似一天,终于被放出来的李氏趴在窗户外面,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面前这一切就会消失。
这些日子家里人把她锁在屋里,任凭她怎么哭求也不放她出来,只是告诉她忧儿有了好转。
她心里半信半疑,把那诸天神佛都拜遍了,希望老天爷能开眼,让女儿有机会长大成人,让她有机会为人妻为人母,而不是总角之年就夭折.....
窗外北风刺骨,破败的窗棂被吹的呼啦啦作响,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下个不停。
美美睡了一觉的吴忧缓缓睁开眼,正对上窗外李氏的目光,白花花的雪染白了她的头发和眉毛,她两颊通红,手紧紧捣住嘴,明明在笑可汩汩的眼泪不停朝下滴答。
吴忧眨去眼里的雾气笑着问道:“娘,你来接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