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灯将院子里照得通亮，来来往往的大小少年们也将院子变得热闹。
热闹得仿佛这夜风也不觉得冷了。
除夕夜正是辞旧迎新时，冬天过去了，春天要来了，万物都在复苏的感觉。
陆春雨在屋里把林玉璋的衣裳洗了晾好后，这才去堂屋那边瞧热闹，却发现屋里已经或坐或站有二、三十人了。
这还不算前头离开的，也就是佑大的堂屋里快挤不下时，先来的才会识趣离开，腾地儿给后面来的人吧。
林家村塾有四个班，每两年一开班、升班，除了科举班人最少，中班、小班和启蒙班都是人最多的。
这一批未走、一批又来，自然人多了。
而且还有已经离开塾里的少年、后生们也过来给夫子拜年，人数就没少过。
让陆春雨惊讶的是，竟然每一个来拜年的学生和已经离开的那些学生，每人都得到了压岁钱。
陆春雨记得，正是先前林何氏她们在东厢串好的那些，每一小串有四文钱。
四文钱是小，但这么多人都发，少说都得一两了吧？
一两能解决眼下的问题都算好的。
除了压岁钱还有桌上摆着的那些瓜子花生、酥饼和瓜糖，大家可以随便抓了吃，听林夫子说话。
林夫子自然不是要做官方发言。
而是问一批批来的少年们假期里读书情况、课业完成情况，到了科举班来时，就提醒他们县试的事情。
都是放假前万般叮嘱过的，这时候再次提一提，开学会还要再提的。
为了有更多时间带这班科举少年，正月初五就开塾，科举班开始上学。
后到县试、院试结束前，启蒙班都交给林玉璜带着。
林夫子要专心带一个班，带这帮少年们去科试，可算用心以诚。
这些，陆春雨都是听林玉璋说的。
林玉璋还说，这一班是近几年参加科举人数最多的班了，要等下一班出来，恐怕光中班那些人还不行。
考科举也不只是按他们塾里分出的四个班逐年升班就可以，除了年纪到，还要学问到。
就是他考完秀才也十八岁了，这还是少年秀才，一举拿下院试成绩的。
但不是人人都能有这般成绩，不是人人只要不辍学就可以走到这一步，学问除了天赋还要积累。
林夫子几十年的存书，有许多也拿到了塾里，供科举班学生借阅，以免他们因家境而买不起这么多书，而减少了阅读量。
有这样有心善待的师长，自然也有品德兼备、尊师重道的学生。
每年除夕夜结伴来给师长拜年，已成李花坳惯例。
陆春雨在堂屋门外看了会儿热闹，心下感慨不已，最后她转身回西厢去，并未往屋里挤。
屋里只有父子三人在，还有过去凑热闹的林霖，其他人都没有在那里。
陆春雨回屋打算继续做梅花压岁钱，可转念一想，就算她想给的人多，也不能越过林家去呀。
自家小弟小妹是肯定要给的，小嘉儿要给，那最是有眼色的陆志明又岂会拒要？肯定正眼巴巴地等着她给呢。
灵芳和小宝也是要给的，他们那么可爱又乖巧懂事，也有帮过自己的忙，大过年的也不能太小气了。
之后何家那边的小可爱们，她也想给，可是……
若他们给了，是否会让大哥难堪？
唉，她是不是太操心这些人情世故了点？算了，喜欢的表达方式有许多种，就不选这可能让人尴尬的一种了。
她把余下的钱都收了起来，已做好的梅花也有十几个了，想了一下，还是继续又做了几个，凑足二十整数。
刚忙完，就听见脚步声跑过来，她立刻推开窗子一看，是小弟和小妹。
“姐姐！”陆明月笑容灿烂地跑到了窗子下。
“快进来！”陆春雨喊着，屋门只是虚掩，并没有上栓，但她仍是急急下炕穿鞋。
陆志安牵着妹妹已先走进屋里，他朝姐姐作了个揖，笑着道：“姐姐过年好！”
“姐姐过年好。”陆明月也连忙福了福，一双笑眼如星月般灿烂。
过往她没有跟着哥哥在除夕夜出来的经历，今年却因为哥哥要来姐夫家里拜年，就很想来见姐姐。
没想到娘同意了，她连忙跟着来了，一路都开心不已。
不过他们也不是单独跑来的，是跟着南坡那边一大群少年们来的，有陆志安的同窗，也有年纪比他们大的那些个。
领头的举着火把，田畈两边积着雪，中间的路铲出来在夜色下黑沉得多，到是很好辨认而不怕踩空。
到了这边村道上就被各家檐灯照亮了路面，都是先去给村长爷爷拜了年，才来的林家。
也有人从林家出去之后，也会去耆老们家里，有的则是不去了。
陆志安则是先牵了妹妹到的村长家，拜年之后得了两块糖糕，告辞出来就直奔林家。
他们刚到还没去堂屋那边，看到姐姐的身影落在窗纸上，立刻就跑过来了。
陆春雨摸摸妹妹的头，听弟弟解释了原由，忽然想起来连忙从炕桌上拿起两个梅花压岁钱。
“我本来还愁，应该吃了晚饭就给你们送过去的，这样你们晚上睡觉就能枕在枕头底下了，只是要带霖儿没去成。”
“可巧你们来了，呐，压岁钱，守岁之后就搁在枕头底下睡觉啊。”陆春雨把压岁钱给了弟弟妹妹，笑着叮嘱他们。
听说这里的人信这个。
去外头给长辈拜年不一定有，但自家人日子再是艰难的，到了这一天也会给家里孩子们准备压岁钱。
而正月里走亲戚，长辈也都会给侄子侄孙们补压岁钱的，这就是新年红包了。
但像陆春雨这般将压岁钱做得花儿似的好看，却是独她一份。
陆明月拿着姐姐给的压岁钱可高兴了，除了压岁钱本身的含意，也因为这钱的形状好看。
“好啦月儿，娘说来了要先给夫子他们拜年，再来找姐姐，我们已经颠了顺序，得赶紧去那边了。”
陆志安也开心地谢过了姐姐，却还记得正事儿，连忙催促着妹妹。
除夕夜给夫子拜年是惯例，只要在上学哪怕是五岁启蒙娃娃，也不会落下。
但林家是亲戚，陆明月既然来了，哪怕不是塾里学童，于情于理也是应该去请安的。
陆明月也想起来娘的叮嘱，连忙答应了。
又将爱不释手的梅花钱放进姐姐以前给她做的小布袋里，小心地拍了拍以确保放好了。
“去吧，跟着哥哥，好好行礼。”陆春雨又摸摸妹妹可爱的小脸蛋，叮嘱她莫慌，表达好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