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全阳泉之地,由此始衰。”
张顾钧闻言怔忪当场,继而询问:“道长所言,是指阳泉将有大难?”
云因叹气,看张顾钧神色焦急,道:“此境界之事本与你等无关,但当此着,告诉你也无妨。
你可知,阳泉为何唤作阳泉?”
张顾钧正待开口,转而思索片刻,道:“愚不知。”
“万物可证阴阳,吾道如是,道分正邪,仁善顺全为正,凶残嗜杀、不取正道即为邪魔;自古世间正邪二气相斗相生,此消彼长。你们俗世称作此地阳泉,吾等方外之人却道为死地,个中缘由不消多说,所谓阳泉之称,大约反象罢了。
阳泉阴泉本为同体,此地自古不调生、不养民,饶是水草丰美也民生不利、邪魔恒盛,及至百年前境况好转,却也并非繁荣之所,皆因此地生气不通不畅不与天地交;如今我见,此地生气盎然有序,如经纬脉络、循迹而行,此为一变,搁置不谈;另说这生气之中隐含晦涩、绝崩之势,而此势中心,即为此庙。”
“依道长言,可有解法?”
云因不置可否,转而看向堂上神像。张顾钧见状缄言,内里却心绪澎湃,忧惊疑恫,四下环视一番,只觉此处物景犹在,却恍然不似人间。
另一边,云因审视着堂中神像,愈发觉得此像虽说失灵,却不肖寻常奉物,死寂中隐露生机,然适才格卦算演竟得千万数机,如此运道,只怕唯万玄师伯方可一算;此行所为知元机示之破异相,莫不即为此着?
思绪一起,云因立刻有了主意,唤来张顾钧,道:“张氏书生,我需借你一力。我会使用我门术法,以星灵探微;如今你我生机相系,我须得映魄于你身,届时你将与我同历五刑,火烧冰冻土掩刀戟木泻。然此术可允我上开天境、下解幽冥,或可修此阳泉破相,兼觅令堂踪迹。你可愿意?”
张顾钧颔首一揖,道:“悉听差遣。”接着二人便循大殿布下阵法,只等子夜之时云因运灵。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元一正宗此番来阳泉,原是例行查看十四年前修葺的封印有无异动。众人从阳东山西面上山,一路深入,最后来到一处断崖前。
“华笙师姐,这就是死门吗?”赵瑜凑到崖前,眼见粗石陡砾往下幽雾氤氲,深不可测。
“便是。”华笙拉回赵瑜,“阳崖底就是死门,你轻体术稍逊,且离远些。”
赵瑜吐吐舌头,顺势退到一旁。
成炔上前,捧出一个雕花铜炉,拨开顶盖,露出里面隐露金光的焦黑土样物事。他起手扬之,捏诀念咒。不消片刻,崖底隆隆声作,金光于幽雾之间穿梭不定。
“招先灵昭,混死处魂。”
结语一出,一声大响平地炸起,唬了赵瑜这些小的们一跳。
到底年轻气盛,旁边的启甫一下就冲到前头往下张望,带着赵瑜等人跟上前去。只见崖底浊雾已清,死木枯土之上金纹流动,浮光赫然,冲天而上。
众人惊诧之间,唯有成炔、华笙二人思祭故人,面露戚戚,半晌不言。
赵瑜惊奇几时,回头却见成炔师兄与华笙师姐都神情哀恸,继而思及元一正宗十四年前在此地折损大半精干,唯有成炔、华笙等九人幸留。
如此一想,赵瑜便凑到二人跟前,指着对面山林,佯做惊讶道:“师兄师姐、那是什么?”
成炔二人顺着看去,发觉远处山林掩映之中有一处密集道道白点,定睛一看,却是玉色石碑,鳞次栉比,借光远眺竟如白日亮星。
二人心中俱是一宽,相视一笑。
“那是凡人为我们立的碑。”华笙为赵瑜解释。
阳泉此地,正魔之争自古不歇。元一正宗奉持守道人间之圭臬,为人道和平死生,因而受人间帝王礼遇。虽本朝以来信法扬德,我道之名逐渐消弭,但民心所历之感,便如那方碑林,虽无名、亦陈情。
二人情平,便唤回崖边数人,由成炔开路下崖底。
待八人俱达崖底,成炔、华笙二人便领众人循着金光,寻到一处崖洞口。
“此处便为死门所在,可通宸幽泉、九阴侧。”华笙指向洞内幽深所在,“十四年前魔道欲开死门、引妖魔出九阴,使宸幽泉与阳世壁垒损毁,我宗便立此阵为堤,七年一查。”
“不是说这次阳泉这边有妖魔异动吗?”启甫举手提问。
“没错,”成炔点头,“确实有消息说魔道在此有所动作,不过据我查探,除了一月前陆续失踪7人外,并无魔道痕迹。毕竟阳泉立于阴阳之交,此种事算不得稀奇。”
“那城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人是谁啊?”赵瑜在城里看见好些衣着奇特的凶恶面孔,总觉得魔道应当如此长相。
“有些是其余道门之人,有些也确实是非我道人。”成玦又提了新消息,“两月前这里也出过异象,一些说是有异宝,想来是寻宝的。”
这话一出就见小辈们有些激动,成炔安抚一下便做出安排:“此洞较深,有七八岔道,如九曲回肠,有些通道较窄,你们须得跟紧些,华笙垫后。”
赵瑜老实顺着编排进了自己的位置,心里却想着师兄方才说的话:非我道人是什么人?我们是正道,那他们就是魔道吗?既然是魔道为什么不出手消灭他们呢?不是魔道的话,那是什么道呢?赵瑜边想边跟着进了洞。
洞内确如成炔所言,深幽不尽,虽有成炔、华笙二人起辉符映照前后路,却光影昏昏。走到一狭窄处,众人只能逐个入,空间逼仄,一时无人交谈。
赵瑜走到第四,行至半路想到师兄所言异宝,起了兴致,恰好此时四壁扩大些,她便想转头问问华笙师姐异宝的事,却被骇了一跳。
背后哪里还有人,却居然是一面土壁堵着来路,壁上还映着睧睧光亮。
赵瑜急忙转身叫人,刚出口的话却又被堵在了嘴里。
眼前的石壁与身后如出一辙,没有辉符却兀自光亮。她心里的惊诧还没过去,眼前却陡然一黑,惊恐过后发觉是光壁熄灭。
四周一片黑寂,半晌,赵瑜按下心中恐惧,捏紧装着一批紫符的腰间荷包,轻轻出声唤道:“成师兄、华师姐?”
自然无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