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李太傅啊,失敬失敬!”古禅得知李存敬的身份之后连忙说道,并且将之前那位前来通传的小厮狠狠地责骂了一顿,“跟你说过多少次,无论我在忙什么,有贵客到一定要传达到位,你是怎么做的?甚至连茶水都没有准备!是不是不想干了?”
那小厮一言不发地任凭古禅责骂,直到他说要将小厮赶出云景山庄的时候,李存敬可是看不下去了。
他瞧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陈轻言,知道对方是不会出口的了,那么这一出戏很明显只能由自己来接。
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虽说这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并不曾接触过,但到底与人寒暄客套是再拿手不过的,这么一来一去,古禅倒是同李存敬聊得颇为投机,再加上时不时询问一旁的徐少主一二,这一顿午饭倒是吃得颇为酣畅。
只是除了一旁几乎一言不发的陈轻言。
当那黑衣男子再一次将目光投到陈轻言的身上之时,对方像是终于察觉到一般,抬起头看了过来,只是那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多了一些他看不透的东西,一时间竟让那黑衣男子有一种被看破了的感觉。
“听闻陈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有一身的好功夫,只是不知道此番怎么会和德高望重的李太傅同行?”黑衣男子开口问。
这个问题显然也困惑了古禅很久,听到徐少主提出,自然也止住了之前的话题,看向了一直沉默的陈轻言。
“还能是为什么,拿钱办事。”陈轻言面不改色地回复,“徐少主难道不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吗?”
话题就这样被她一句话堵死了,黑衣男子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用完午膳,李存敬便同陈轻言离开了云景山庄,尽管古禅出言挽留,但是任谁也知道那不过是客套话。
“这古庄主……”李存敬见云景山庄已经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这才出声,“不是善类。”
陈轻言听闻,冷笑道:“能在江湖上混出这么一大块地方的,又怎么可能是什么善茬。”
“这江湖上竟也有如此难缠之人。”
“李太傅这就觉得难缠了?放心,还有更难缠的呢。”陈轻言意有所指。
“姑娘指的是?”
陈轻言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前面的一间酒肆。
酒肆门口正站着两个人,一个一身黑衣,只是比一个时辰前少了一张面具,另一个则是个侍从打扮。
见陈轻言二人走来,徐子卿挑眉笑了,“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呐!”
陈轻言骑在马上,低着头,眼底有些细微的不耐烦,“你到底想做什么?”
徐子卿在她开口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对方恐怕早就识破了那张面具的伪装,倒像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笑着开口:“我这有个合作,不知道陈姑娘可愿意赏脸?”
陈轻言看着对方摘下面具后那副漫不经心的散漫样子,忍不住腹诽他方才在云景山庄那副人模狗样。
“我有要事在身,没有兴趣谈什么合作,况且徐少主看上去可不像是缺手下的样子。”
说罢,她就打算直接离开,却被徐子卿又一次拦住了。
“别急着走啊,我开的条件你一定会满意,比如……你当初去南岭结果没能拿回去的东西。”
果然,此话一出,陈轻言的立即转过了头盯住他。
“东西在你那?”
徐子卿不置可否地摊了摊手。
“从这里到京城最快四五日便可到达,陈姑娘可以先将李太傅送到京城,七日后我在这等你。”
“为什么一定是我?”陈轻言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徐子卿敛去了笑容,“因为你是七日城的人,而这件事,只能是七日城的人来。”
见陈轻言的神色似乎有所松动,徐子卿松开了手中的缰绳,后退了两步,对她笑着说:“那么陈姑娘,七日后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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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相对来说就要轻松很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离京城越来越近的缘故,前来行刺的刺客渐渐的少了许多,可却是里京城越近,李存敬心里就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半个月以来的相处,让李存敬见到了很多他在京城从来没有见过的事情,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让他忘记了京都混乱的局势。
“再有半日就到京城了。”陈轻言看了看日头,对李存敬说。
李存敬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陈轻言仰头喝了一口水,“在你心里,当今圣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一时把他问住了,李存敬思考了许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不管圣上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来,他收归权利,巩固统治,倒是将先帝败光的国库收回来了不少。老夫这一生,无论是先帝在世还是圣上登基之后,都是兢兢业业,生怕那里做错,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样付诸东流了。”他说着说着,没忍住自嘲般地笑了,“至于后面等着老夫的是什么,其实到了这个岁数了,也没那么在意了,晚节不保便不保吧,至少太子的蛊丹我是寻到了,最后还做了一件事情。”
陈轻言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受谁所托护送我回京,但是丫头,七日城不是什么好地方,若能离开便趁早离开吧,别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了。想你这个年纪啊,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像我这一把年纪了,已经活够了。有机会的话,你来京城找我,我请你喝京城最好的酒!”
有些人有些事,在陈轻言的人生中就如过眼云烟一般,来了又走,但是很多年以后,她仍然能够想起有一个老者,一脸释然地同她说着自己的未来,不知道有些东西是不是真的早已经命中注定,竟然就这样一语成谶。
京城最好的酒……恍惚间陈轻言似乎想起了曾经也有人这样对她说过。
“丫头,我带你去喝京城最好的酒!”
可这些说要请她喝酒的人,最终,都消失在了那漫天的风声里,只剩下空气中的酒香还在自顾自地四溢,唯独少了耳畔的声音。
“告辞了,丫头。”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