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沈小小便换了男装带上星儿出门逛街,然而空儿则一如既往的留在了府中。
不是沈小小偏心,而是空儿始终觉得女子不该抛头露面,就算换上男装,她也不愿意出去,这些年来,沈小小没把空儿说服,空儿也没把沈小小说服,于是,每次出府的都是星儿陪着沈小小。
刚到街上,就见众人都往一个方向跑,沈小小心里那个兴奋的,以为是有什么大人物或是有什么好戏,所以什么也没问的,就拉着星儿也跟着跑了过去。
当星儿被沈小小拉着来到了漠城郊区的空地上,她才忽然想起今天是法师求雨的日子,也就是说,今天是要用那一百童男童女来祭天的日子!天啊!那……
星儿立马拉住沈小小:“少夫人,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吧!”
她知道她这少夫人可向来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要是让她知道了祭天的事情,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
“这里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大家不都往这里跑吗?我们还是赶紧跑吧!”沈小小拍拍胸脯自信地说:“待会儿你就跟着我走,我可是很会钻空子的哦!所以,你只要跟着我走,我保准你能到前两排去看热闹。”别的不说,对于钻空子这件事,她可是从小到大的能手。
星儿拉住她,“少……少……”
“哎呀!别婆婆妈妈的,快跑!要不都找不到好位置了。”沈小小拽着她往前跑去。
在沈小小的努力下,她和星儿都成功地挤到了第二排,刚站稳,就听见一片哭声,小小扭头一看,却是从一群被捆绑的孩子口中传出来的。
那些孩子里面有男有女,最大的看样子只有六、七岁。而最小的,竟然还有学牙牙语的,他们的手脚全部被绑在一起,所有小孩都紧紧挨着被绕成了一个圈,大圈包小圈的,最后一圈的小孩面前还有一些木材搭着。
沈小小顿时傻眼了,“这……这……这是做什么?”
星儿试着分散她的注意力,“少夫人,星儿有些不舒服,不如我们回府吧。”
可是,此时的沈小小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她分散注意力呢?她转身握着星儿的双肩,“星儿,你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告诉我!”
星儿瞬间白了脸色,“因为……因为魏国已经很久没下雨了,所以……所以法师说,要替百姓求雨,必须……必须要拿一百名童男童女来祭天。”
什么?祭天?一百名童男童女?
沈小小只觉得被人当头敲了一棍,“替百姓求雨就要百姓贡献出自己的孩子?”
虽说这里的人不搞计划生育,每家每户都生一大堆孩子,但是,这些孩子毕竟也是娘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她们怎么会舍得看见自己的孩子被活活地烧死?
她扭过头看向周围的众人,果然,只有少部分是妇女,而这些妇女也有一半的人正担忧地看向孩子们。
但是,既然她们舍不得,又为何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拿来祭天呢?她们为何不反抗?
“洒酒!”
一声令下,十几个士兵就拔去酒坛上封的纸,往那些木材和小孩的身上洒去。
孩子们的哭喊声顿时响彻了云霄,看看孩子们的无助哭泣,再看看那些虽面有不忍之态却仍旧袖手旁观的大人们,一幕幕都是那么的刺眼,沈小小只觉得心中被块大石头压着,压的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你们住手!”沈小小终于挣开星儿的双手冲了上去,歇斯底里地对士兵们吼道:“你们一个个的家里难道就没有孩子吗?就算没有,难道你们永远都不会有孩子吗?你们这样做于心何忍?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被拿来祭天的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会怎样?你们还下得去手吗?”
士兵们都被她的话吼得愣住了,是呀,如果自己的孩子被拿来祭天,他们还下得去手吗?
“你们愣着做什么?赶紧动手呀!若是误了时辰,你们谁担当得起?”维持祭天的指挥者命令道:“你们把这个闹事者拉下去。”
星儿一看,知道事情要闹大了,于是赶紧拨开人群跑了出去。
两个士兵上前拉住了沈小小,但她却更激动了,她指着指挥者吼道:“还有你,不要以为穿了官服就怎样,你难道没有孩子吗?你以前难道不是孩子吗?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你难道就不怕有报应吗?”
“在下做事无愧于天地,何来的报应?”
“哼!无愧于天地?亏你说的出口,你烧死这么多孩子还敢说无愧于天地?”沈小小愤愤地瞪着他。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而且,如果他们的死可以换回大雨,那又有何不可?在下觉得他们还应该为自己能为帝都百姓作出贡献而感到自豪才是。”
“我呸!”活活烧死他们,还说他们应该为此感到自豪?多么愚蠢的说法!多么愚蠢的行为!
“丞相到!”
“振远大将军到!”
因为今天的求雨事关重大,故此,当今圣上特意让这朝中最大的文官武将一同来现场监督。
丞相是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而振远大将军则是屡建奇功的风歧见。
沈丞相看着士兵拉着的沈小小,不禁皱了皱眉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这闹事之人拉下去杖责五十大板!”
“放手!你们如此草菅人命,一定会有报应的!放开我,放开我!”沈小小完全丧失理智地试图挣开士兵的手。
听着如此熟悉的声音,风歧见不惊站了起来,“慢着!”
沈丞相眉毛一挑,看着风歧见,“怎么,风将军,您有何指教?”
“我……”他只是觉得声音熟悉,但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识此人,竟一时语塞。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沈小小挣扎着,头上的帽子忽然之间被蹭了下来。
一头飘逸的柔发,令众人顿时目瞪口呆,趁着两个士兵发呆时,她立刻冲到了穿着道袍的法师面前,指着鼻子问他:“你就是那个指使他们烧死这些孩子的法师吧?!我问你,你真的确定,这些孩子被烧死之后,就会下雨吗?”
“如果……不出意外,拿他们祭天之后,本法师……再亲自做一场法施,就应该可以为大家求来一场大雨。”不知为何,面对这样一个女子的责问,法师竟然没了面对皇上面对满朝文武大臣时的坚定。
“哼!如果?应该?一场?你难道就不觉得你说的这些话很不切实际吗?就算没有意外,就算有你说的应该,你也只会为大家求来一场大雨是吗?难道如今的干旱是靠一场大雨就能解决的?”沈小小毫不客气地责问道,“我想问问,依大师的意思,是不是,必须要死一百个童男童女才可以换来一场大雨?如果是,那么我再问你,一场大雨过后,如果大家还希望有大雨,你是不是还是要烧死一百个仰或是一千个童男童女?照大师你的做法,恐怕用不了多久,我们帝都,乃至整个魏国的孩子就将被你给活活烧死了吧?”
一直振振有词的法师,此时,竟然被世人所看不起的女子指责的哑口无言。
整个求雨场上拥挤了上千人,然而此时,所有人都被沈小小的气势与话语给震撼住了,顿时鸦雀无声。
这样的大义凛然,这样的坚定,这样的气势,真像……沈丞相看着沈小小的双眸,心中感叹着。
沈小小依旧是底气十足,振振有词:“如果没有了下一代,我们多活几日又有何用?这帝都下多大的雨又有何用?”
若是在以往,他或许还能找些胡话来糊弄过去,但是,当他对上面前这个女子那大义凛然的双眼时,他被震住了,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能散发出这种令人不敢与之抗衡的气势,而且还是从一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就在众人被小小散发出来的那种非人一般的气势所怔住时,维持祭天秩序的指挥者吞吞吐吐地开了口:“但……但,这……这是圣旨!”
沈丞相回过神来,看着场上的沈小小眼中眼中闪过一丝欣赏的光芒,他无奈道:“这位姑娘,你能有这般善良的心,本相替圣上、替天下百姓感到高兴,但是这雨还是要求的,因为,我们谁都不知道法师有多大的能耐,说不定他可以为我魏国的百姓求来的不仅仅只是一场大雨呢。对不对?。”
“说不定?哼!丞相大人,您觉得为了您的一句说不定,而活活烧死这些孩子,值得吗?”沈小小毫不示弱地看向他。
“但是,圣旨已下。”
沈小小无奈地扬起嘴角,点点头,“我可以问一下,这祭天要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法事要什么时候做吗?”
沈丞相不解地看着她:“法师会在祭天之时一同求雨,而祭天则是在一刻钟后。”
看着大约四层楼高的求雨台,沈小小咬咬牙,豁出去了,“那好,法师,这求雨台可否借小女子一用?就借用一刻钟的时间,如果一刻钟之内,小女子能为大家求来大雨,就请丞相禀明圣上放过这些无辜的孩子,如若这一刻钟内仍是滴雨未下,那小女子自当从求雨台上跳下,算是对小女子的所作所为而向各位道歉。”
“这……没必要吧?!姑娘,你还年轻。”沈丞相是真的不愿意看着她就这么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小女子觉得,如果连这些孩童都救不了,那小女子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与其活着看着残酷的现实,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如果那个老奶奶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应该还命不该绝吧!反正她又不是没死过,大不了又变成孤魂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