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通来到桃花洞,见有一整齐的茅屋,正要上前叫门时,只见柴门开处,走出一个十分美丽的少女来。那少女原要去翻晒那晾在竹竿上的衣服,扭头猛见坪子里站着一人一马,未免芳心一惊。
她仔细看时,只见那马是一匹雄纠纠的踢雪乌骓马,人是一个气昂昂的英俊少年人。他:
身穿青衣甲,头戴青帽盔,腰悬宝剑,手提长枪;
身长八尺有五,体健犹如山岗;
眉浓眼大五官端正,声雄面阔短须戟张;
不是人间英雄好汉,便是天降威猛神将。
那少女见了这般情景,不禁心儿“突突”地跳起来,暗自赞叹道:“莫非是楚霸王转世来了?”
他二人都在那里楞住了,竟无人动弹,也无人开口说话。良久,还是那乌骓马晃了晃头,提了提腿,又打了个响鼻儿,才打破了僵局。
周通这才道:“姑娘,屋里有水吗?行路人讨口水喝?”
那少女立刻醒过神来,回答道:“有。别的没有,水还没有喝的?”又问道:“不知如何称呼?”
周通道:“在下姓周名通。”
少女道:“啊,周大哥!这里有凳子,请坐。”她将那阶沿上的凳子搬到坪子里放下,转身又道:“我去给你倒水来。”
周通将马糸在坪子边上的一颗桃花树上,将枪也倚放在阶沿边。正要坐下时,他见那少女给他端了水来,便接过碗道:“谢谢姑娘!”
少女道:“不用谢,谁出门带着水缸呢。”
周通坐下喝了两口水,笑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就如仙境一般?”
少女笑道:“周大哥说笑话!荒山野地罢了,还说是仙境呢。这里是桃花溪的源头,小地名叫做桃花洞,又叫桃花沄。”
周通笑道:“桃花洞,桃花沄?好地名!这名称就带着好些仙气呢!”又问:“你家里还有人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少女道:“家里还有我爹、我娘。适才,二老出门有事去了。”
周通笑道:“二老把你一人留在家里,如何放得下心?你不怕吗?若遇上了猛兽怎么办?若是来了歹徒又怎么办?”
少女盈盈地笑道:“休说这里没有猛兽,也没有歹徒来,就有猛兽和歹徒,小女子也不怕!”
周通自觉失口,又问道:“请问姑娘尊姓大名,芳龄几何?”
那少女心中道:“素不相识,问人姓名尚可,如何问人家女孩儿的年纪?”又暗自道:“怕他呢!”因此,她大大方方地回答道:“小女子姓陶名小玉,今年十七岁。”
周通自言自语地小声道:“陶小玉,十七岁,妙啊!”
少女未听清,问道:“周大哥,你说什么?”
周通自觉失态,连忙道:“啊,我说姑娘好名姓呢。”
小玉又道:“这荒野之地,原本极少有人来的。周大哥今日如何有闲空,一人来到这里?”
周通道:“只因今日天气晴和,又无什么事情,便放马信步闲游,不觉来到这里。不料,周通得与小玉姑娘相会,真是三生有幸啊!”
小玉也道:“小玉身居荒山野岭,几乎与世隔绝;今日得睹周大哥风彩,真是大开眼界了。”
他二人言来语去,倒也说得很是投机。不大一会,两个便熟番起来。于是,小玉便请周通堂屋里坐。她一边与周通说话,一边又备了果蔬,请周通吃了过时午饭,还指引周通抱了些草料喂那乌骓马。二人又闲谈一会之后,周通觉得不好再停留在这里,因而告辞道:“打搅姑娘了,周通这就走。”
小玉也道:“爹娘不在家,我也不便久留。有空闲时,周大哥再来、再来这里闲逛吧。”
周通道:“待二位令尊大人回来后,周通一定会再来拜访的。”说着,便出门来到桃花树边,解开了马缰绳
小玉送出门外,竟有些儿依依不舍,说道:“周大哥,等有空闲时,一定、一定要来玩啊!”
周通更是有些不想离去,磨蹭了一会之后,方跨上马背道:“好,周通一定会再来的!”
他话音刚落,不妨那乌骓马突然一声长嘶,打了一个蹶子,竟直立起来,将他抖落地下。素日里,周通与这乌骓马心性相通,人极爱马,马极服人,故从未有过如此举动。因此,他心中奇怪,抱着马颈道:“老伙计,你今日是怎么呐?”
那马晃了晃头,又向周通接连打两个响鼻儿。
周通拍拍马脸道:“伙计,别调皮。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说着,又翻身跨上马背。
谁知,那马立即又将他抖下地来。如此一连三次,那马竟是一副不肯走的样子。周通十分诧异,抱着马颈,不解地问道:“老伙计,你为何不肯走?”
那马一面打着响鼻儿,一面又用前蹄直刨地面。
周通笑道:“老伙计,难道你想在这里过夜吗?”那马竟一边喷鼻,一边点头。
陶小玉见周通连番被马抖落地下,先是耽心他被摔伤;后来越看越稀奇,便道:“周大哥,既然马儿都不肯走,天时也不早了,不如权且在草舍住宿一夜,明日再走也不迟。”
那周通本就有些留恋这桃花洞,如今乌骓马又不肯走,陶小玉也有意挽留,这叫他如何还肯动身?于是,他便又将那乌骓马糸在桃花树上,拍着马头道:“伙计,你今日可把我耽误了。”
那马听了,用力打了两个响鼻,又使劲地摇晃着头,还使劲地用前蹄连连刨地。
周通见它不高兴了,便笑道:“好,好,好!不是你误了我,而是我错怪了你,好吗?”
那马果然点了点头,还用嘴去吻、去舔周通的手。
周通便拍拍它道:“好,那你就在这里吃些草料歇着吧。”
那马便低下头去,往那地下含起草料来慢慢地嚼着。
陶小玉见了,十分奇异地笑道:“周大哥,你这马好通人性!”又道:“你进来,在堂屋里坐会儿吧,我去弄晚饭。”
周通道:“你要弄晚饭?那我来给你帮忙吧。”说着,便跟进屋里,帮助小玉。
一会儿,饭菜摆到了桌子上。这回,是陶小玉陪着周通一起吃饭。其间,她陪周通饮了三杯之后,便不再饮。那桌面上虽然全是园蔬,周通却吃得从来也没有这样香甜过。因此,他一连饮了十几杯方才住手。若不是怕喝醉了失态,只怕他还会要饮这么多呢。饭后,二人洗漱毕,又坐下相对闲聊。
小玉因问她:“不敢动问,周大哥哪里人氏,今在何处发吉?”
周通道:“不瞒小玉姑娘,在下乃江东人氏;因力能举鼎,又学得一身武艺在身,故人称小霸王。因往来河北做些生意,在这青州地面上丢失了本钱,还乡不得,只得落草桃花山,在山寨里坐了第二把交椅。”
小玉跟随爹娘,自小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除了听爹娘讲些江湖故事外,世外复杂的人情世故,一概不知。因此,她的心地纯洁得几乎就如一张白纸。故尔,她听了周通的话不但不吃惊,反而喜悦道:“啊!原来,周大哥果然是位绿林英雄好汉!”
周通听了她的话,觉得奇怪,笑道:“人闻绿林强盗,皆害怕颤栗;姑娘小小年纪,为何反生喜阅之颜、赞美之辞?”
小玉笑道:“周大哥不知,我自小便听得爹娘讲述江湖好汉、绿林英雄的故事;所以,从小到大便佩服和喜爱这些人。今日,我一见周大哥的风彩,便与我心目中的英雄好汉对上了号。如今一问,竟果然不错。所以,我是喜之不胜,哪里会生出害怕来?”
周通道:“如此说来,姑娘必随令尊习学过武艺?”
小玉道:“缠着爹娘学了几招,不过玩玩而已,哪里算得武艺?”
周通道:“姑娘美艳绝伦,又会武艺,且心向江湖绿林,也算得是位奇异女儿了!”
小玉道:“在周大哥面前,怎敢当得上一个奇字?”
他二人言来语去,早已是天黑人静之时。又过了一会,周通去喂了马来,便道:“夜已深了,小玉姑娘,你进屋去安歇吧。”
小玉道:“我进屋去安歇,那你怎么办?”
周通道:“不要紧,我就在这堂屋里坐着打睡就是。”
小玉道:“那怎么行?山里夜深春寒难耐,还是去我爹娘屋里睡吧。”
周通道:“草莽之人,怎好去二老房中糟踏?我就在这里坐着甚好,姑娘自去关了门睡觉就是了。”
小玉又道:“那,我睡爹娘屋里去,你睡我屋里如何?”
周通道:“越发的不行了!我一个臭男人,怎敢赃了姑娘的闺房?”又道:“姑娘自便吧,我坐在这里即可。”
小玉见周通坚持要在堂屋里打坐,便笑道:“想不到,一个绿林英雄,也这样拘紧。”说着,便自进里屋睡去了。
要知小玉是否睡得着觉,请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