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燕顺、郑斌正立马宝珠寺关前等候时,忽见关门大开,从里面拥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是个胖大的和尚,知是鲁智深;又一个青面大汉,知是杨志;再一个高大的头陀,知是武松。见他们一齐下山迎接,二人立即离鞍下马,紧走几步,上前抱拳施礼道:“清风寨燕顺、郑斌专程前来二龙山,拜访鲁、杨、武及各位大头领!”
鲁智深却笑道:“二位阿哥要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杨志、武松等人也一齐回礼道:“不知燕寨主和郑军师驾临二龙山,有失远迎!”
燕顺、郑斌道:“我二人来得冲撞,还请各位头领海涵!”
鲁智深道:“都是江湖中人,何必虚礼!请到山寨里去坐下说话!”
燕顺道:“师父说话好爽快!我二人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鲁智深偕燕顺在前,杨志、武松偕郑斌居中,那张、孙、施、曹等紧随其后,一齐登上三关,来到佛殿上。鲁、杨、武便请燕顺、郑斌客位上坐了,其余头领也一齐落座。
小蝼罗献茶之后,鲁智深便道:“二位阿哥,带领清风寨的弟兄们,干得好大事!洒家从心底佩服!”
燕顺道:“干得什么好大事?不过被迫而已!大师父道德高深,那才叫人佩服呢!”
鲁智深呵呵大笑道:“小关圣燕天义,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如今又干出这等匡扶正义的大事来,这才是功德无量!洒家鲁莽之人,哪里及得半点?”
燕顺道:“大师父说哪里话来?不说大师父道德高深,就是杨、武二位头领,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英雄好汉。还有张、孙、施、曹众位头领,哪一个不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燕顺等早就十分仰慕!”
杨志、武松等人都道:“燕寨主过誉了!我等皆一勇之夫,何以敢当?”又道:“不知二位驾临二龙山,有何赐教?”
燕顺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二人擅撞二龙山,一是诚心诚意前来拜访,二是有要事与众位头领相商。”
鲁智深问道:“有何事要与俺们商议?”
燕顺道:“方今赵宋天下,皇帝昏庸,奸臣弄权,官府黑暗,豪强霸道;弄得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像你我这样的人,也被逼得有国难投,无家可归。故四方义军,纷纷揭竿而起。如今,闹得朝庭坐卧不宁,寝食不安的便有四大起:江南方腊,河北田虎,淮西王庆,以及我们这山东水泊梁山。加之辽兵不断犯境,朝庭已是焦头烂额。”
喝了口茶又道:“眼下,这里花荣、秦明、黄信以及二千四百余众官军降顺我们之后,青州地面,由其是清风寨,官军已是势力空虚;而朝庭又鞭长莫及,正是我等开创匡扶正义之基业的大好时机。故我二人不避冒昧,特来与各位头领商议此件大事。”
鲁智深道:“不错,眼下这里确实有空子可钻。但洒家听说,你们本要跟随宋公明去投梁山泊的,为何又不去了?”
燕顺道:“宋公明因急于奔丧,故尔不去梁山泊了。”
鲁智深道:“江湖上人人都传言宋公明的好处,把洒家的耳朵都刮躁得聋了!怎么?他为了回家奔丧,就把你们这些救命兄弟给甩了?可见得,他也是个有头无尾的人!”又道:“他一甩手,你们也就不去梁山泊了?”
燕顺道:“对!不去梁山泊了!”
鲁智深道:“为什么?”
燕顺道:“一则羞于逃跑;二则羞于仰人鼻息;三则有机可乘,定可创下基业;四则可与梁山泊互为犄角之势,相互声援,更加有利于匡扶正义之大业。”
鲁、杨、武等人都道:“有志气,有胆识!只不知燕寨主和郑军师,对创立基业有何高招?”
燕顺道:“高招不敢当。但我们有个方略儿,即:不去梁山泊,大兴清风寨,把握好时机,放开手脚干。在这个方略儿的指导下,对具体的做法,我们也归纳了八句话。”于是,他将八句话念了出来:
举义旗反赃除霸,兴义师保境安民;
三山聚义大联合,四关牢保清风镇;
发放土地回老家,屯田整军自养军;
兴修水利劝桑农,繁荣商贸助强盛。
鲁、杨、武等人听了,觉得道道新鲜,气势宏大,便问道:“可否说得详细一些?”
燕顺道:“前两句,既是我们的口号,又是我们追求的目标。后六句,则是我们一步一步要走的路,也是一件一件要做的具体事情。其中,‘三山聚义大联合,四关牢保清风镇’两句,便是当前火烧眉毛般紧迫的、极其关健的两步。”
于是,他便把欲如何三山聚义大联合,如何修筑清风山、二龙山、桃花山和白虎山四座关隘,使整个清风寨方圆五千里,成为一座天然城池;从而建立牢固的匡扶正义之基业,使义军强大而战无不胜,使人民富裕而安居乐业的计策,详细而简明地说了出来。
鲁、杨、武等人听了燕顺的话,开始还以为清风山是要与二龙山和桃花山划分势力范围,割据清风寨;没想到,清风山是要与二龙山和桃花山合伙。说穿了,这不是清风山要吃掉二龙山和桃花山吗?这样一想,他们便有些不自然起来。
沉没一阵之后,鲁智深和武松便道:“俺们两个本是出家人,能在这二龙山宝珠寺安身,就心满意足了,哪还有参与那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的雄心壮志?”
郑斌一听,发觉势头不妙,心想:“若是这二人一闭口关门,这二龙山便十有八九聚不拢了。我必须要先稳住他两个。”因此,他接住他二人的话尾道:“二位大师父过谦了!江湖上谁人不知二位是锄强扶弱、顶天立地的仗义好汉?”
他接着又道:“二位扮做出家人,原不过是为了避免官府迫害罢了。要不然,哪里会耐烦做个出家人?即使做了出家人,二位那行侠仗义的品行,又何曾改变片刻?就是足下这宝珠寺的大佛殿,不是也无一蹲佛像,而做了山寨的聚义厅吗?如今,二位大师父在百姓们的心目中,更是大名鼎鼎的英雄豪杰呢!”
他见鲁、武二人不做声,又道:“不是郑斌乱猜,只怕这小小的二龙山宝珠寺,难以关住二位大师父的行狭仗义之心;二位大师父在这里,也难以心满意足。同时,只怕官府也不当二位大师父是出家人,终久也容不得二位在此安身!”
鲁、武二人心中暗暗道:“这人眼光好锐利,竟然看到我们心里去了!”但仍然不做声。
郑斌见他二人神色平和了许多,又道:“眼下,青州地面虽然官军势力空虚,朝庭又鞭长莫及;但有朝一日,当他们缓过气来时,是必定要聚集力量、想方设法剿除我们的。然我们小山小寨地小打小闹,又各占地盘各顾各,虽然对付数百千把官军不在话下;但大队官军到来时,请问又如何应付?”
他继续道:“因此,我们只有把握好时机,抓紧大联合,创建好基业,方才有生机。还望二位大师父高瞻远瞩,深思熟虑,再作道理。我们还等着鲁大师父,带领三山人马高举义旗,做清风寨的寨主呢!”
鲁智深慌忙道:“这是什么话?洒家粗鲁之人,只知使用拳头和禅杖,做得什么清风寨寨主?若是联合了,领头的也轮不到洒家头上!”
武松也道:“我等不过一介武夫,怎比得燕寨主能够运筹惟握,决胜千里?只不过,这三山聚义之事,还得从长计议。”
杨志又道:“不是杨志胆小,只怕这样大张旗鼓地一闹,朝庭和官军就会要把我们看做眼中钉了!”
郑斌大笑道:“杨头领此话差矣!朝庭不仁,官府不义;而我等却要匡扶正义,两下里本就水火不容。无论你小打小闹,还是大打大闹,我们始终都是他们的眼中钉。你就不打不闹,他也容你不得。”又看着杨志道:“杨制使原本是个干净人,那高俅又为何容不下你?只因忠义之人,素来不为奸佞所容。如今,我们已经被逼到这一步,还有何顾虑的?我还是这句话:我等只有自强自大,方可有生机!”
杨志微微点头道:“郑军师说得也是。”
那施恩、曹正又道:“咱们二龙山雄壮险峻,一路三关,易守难攻,万夫莫开;就是他大队官军来攻,又岂奈我何?”
郑斌哈哈大笑道:“施、曹二位头领,此话越发说得差了!想这二龙山虽然易守难攻,但不过弹丸之地,倘若被大队官军团团围得久了,粮草军备又从何而来?那岂不是要坐以待毙,不攻自破么?”
施、曹二人猛然醒悟,红了脸道:“是我二人失言了。”
那张青、孙二娘也道:“若要在这二龙山下筑起关隘来,少说只怕也要好几万两银子,二龙山哪有那么多的钱财?”
郑斌道:“贤夫妻两个说得有理。但二位不必耽忧。我们已为这里准备了六万两白银;只等这里聚义就序,便可按工程进度,去清风镇中军府银库中领取。”
杨志又道:“虽有银两,但二龙山只有五六百人马,只怕在半年之内难以完工。”
郑斌笑道:“这也不必耽忧。只要这里愿意聚义入伙,便可立即从中军府调拨四百人马过来。清风山和白虎山那两处,都是一千人马筑关守寨。清风山工期限定半年,白虎山四个月;他们都已经动工了。”
杨志道:“这样说时,三山聚义已是大势所趋了?”
燕顺、郑斌道:“聚义是否能够成功,这就要看这里各位头领的心意了。不过,清风山的兄弟们,是热切盼望着的。所以,我二人便诚心诚意地拜访和商议来了!”
鲁智深想了想道:“这样说时,洒家无话可说了。”
杨志、武松和张、孙、施、曹都道:“这还有什么别的可说?我们二龙山愿意聚义入大伙,跟随燕寨主执鞭坠蹬,为开创清风寨匡扶正义之大业,尽心效力!”
燕顺大喜道:“好啊!那我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眼下情形紧迫,我们必须抢在半年之内完成关隘工程。这里的事,就交给鲁、杨、武诸位头领了。至于人马和银两之事,决不食言,及时前往调拨、领取就是。”
鲁智深道:“洒家是个直肠子的人,说话决不反悔!从今日起,俺二龙山全听燕寨主和郑军师的调遣,决不会违令误事!关隘若不能按期完工,洒家自己搬板橙,打屁股!”
郑斌道:“好啊!若是这样,清风寨南面就有保障了,我和寨主来二龙山的目的和心愿,也就达到了!”又向燕顺道:“大哥,事情紧急;明日,我们还要去桃花山呢!”又向鲁智深等人道:“各位头领,请恕我等情急,我和燕寨主就此告辞了。”
鲁智深大叫道:“这是什么话?军师好小看人也!俺们虽从未谋面,却也早已闻名。今日有幸相会,又谋商聚义联合之大事,岂有不吃了酒去的道理?”
杨志、武松也道:“寨主和军师休急,急也不在这半日之间。况且,聚义联合之事,还有好些细节需要商议呢!最好,二位今日就在二龙山住下来,明日早饭后直接去桃花山,岂不是更好?”
鲁智深道:“对、对、对!洒家也是这个意思!你们两个,今日就在宝珠寺歇了,俺们也好边饮边叙,叙个倾心,饮个痛快!”又道:“桃花山的事,那还不好说?李忠那厮,洒家在渭州时就曾会过他。他若不肯聚义入伙,洒家就叫他吃俺三百禅杖!”
那张青、孙二娘、曹正、施恩也一齐挽留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寨主、军师就留下来住一夜吧。若怕中军府里不放心时,我们就立即派个得力的心腹小头目,快马去清风镇报个喜信就是。”
燕顺、郑斌道:“众位头领说得好,聚义之事,确实还需细商;加之盛情难却,那我两个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鲁智深等便分咐大排宴席,动起鼓乐笙箫,款待燕顺和郑斌,并庆贺聚义入伙,放下不表。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