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桃花洞,不久便错落有致地新建起六幢小巧、整洁的茅屋,供燕顺、郑斌、王英、吕方、郭盛、肖雄六对儿居住。周通小两口,则住在陶小玉爹娘先前住的那幢茅屋里。而先前的桃花洞主陶红、柳玉,不想和年轻人一起凑热闹,便在桃花洞背后一处更为豳静的地方,新建了一所茅屋另居。
而他们年轻的七对儿,又在洞中新开恳出一些土地,种些瓜果蔬菜,养些家禽家畜,还在桃花沄中养了一些鱼儿;过的是山野农家生活,享的是兄弟情宜乐趣,倒也十分的清闲逍遥。
闲来无事,他们也化装去洞外走一走,或独来独往,或结伴而行,以那旁观者的身份,看一看清风寨如今的情景。见田野里仍然五谷丰登,城镇上仍然商贸繁荣,百姓们仍然安居乐业,他们一个个也就放下心来,更加地逍遥轻松了。
原来,在接受招安之时,朝廷同时新委任了清风寨文武正副知寨、以及两千官军前来接管。移交时,燕顺等向其移交了义军府一应什物外,还移交了银钱若干、粮草若干,可供文、武知寨府支用数年有余。
交接完毕后,那新任文、武知寨很是惊讶,诚心地双双向燕顺和郑斌请教道:“敢问二位义士,如今,各处州府都是府库空虚,负债累累,为何清风寨独树一帜,能有许多结余?同时,无论这市镇、乡村,百姓也普遍殷实安乐?这数年来,你们义军以何良策,使得清风寨如此富裕强盛?”
燕顺笑道:“既然二位大人不耻下问,那我们就直说了吧。”于是,他便将义军是如何颁布和执行六大号令,才获得如此收效,一一说了个梗概。说罢,又叫人取了一整套义军六大号令来,交与他二人道:“二位大人看了这些,便知详情了。”
对于义军颁布和执行的这些东西,那新任正、副知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觉得既新奇,又佩服,不禁感慨地说道:“难怪清风寨二十万百姓如此拥护义军,原来是义军一切都在为他们着想!”
燕顺端详着“义军府”和“聚义厅”两块牌扁,也感叹道:“可惜,这两块牌子,如今又要更换了!那府前的三面杏黄旗,也要降下来了!”
那新任文、武知寨道:“恕下官等无奈,这两块牌扁和那面大杏黄旗,是非换、非降不可了;但那两面略略矮小些的杏黄旗,我等却要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
燕顺惊鄂道:“怎么,你们也要‘反赃除霸,保境安民’吗?”
新任文、武知寨道:“赃不反,民不服;霸不除,民不安。朝庭给我们两千人马,就是为了保境;保境是为了安民,要安民就必须要保境。因此,下官们觉得,‘反赃除霸,保境安民’,是自己的职责,是自己的鉴镜。所以,这两面杏黄旗,不但不能降下来,还得要高高地升起才是!”
燕顺听了喜道:“二位大人能深明这两面杏黄旗的要义,实在难得!这大宋朝廷,若能多几个二位大人这样的清明之官,那就好了!如今,清风寨有幸得二位大人来治理,燕顺等也可以放心地离开清风寨了!”
话说那新任文、武知寨接管清风寨之后,一则因他二人的确比较清明,二则因他二人不想毁掉燕顺等经营起来的、繁荣富强的清风寨,三则他二人以刘高为鉴、不敢激怒百姓、以至丢官丢命;故两年来,他们一直沿袭义军的做法,使清风寨仍然田禾大收,商贸繁荣,百姓安居乐业。
如今见到这样,燕顺便和郑斌道:“二弟,这清风寨,也可算得是大宋朝小小的一片王道乐土了。”
郑斌道:“王道乐土也好,世外桃源也好,若早能如此,你我原先也就用不着、在这里占山为王做强盗了!”
燕顺道:“如今不用做强盗了,也不用听人摆布了!你我兄弟姐妹,可以自由自在的快乐逍遥了!”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话说燕顺等人隐居在桃花洞,一不用劳身费力,二不用劳心费神:前年受招安分金买市时,他们所分下的银钱,足够生活下半世。因此,他们逍遥快乐,一向无事。
转眼间,又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正是他兄弟姐妹们饮酒作乐,谈天说地的好时光。他们轮流作东,今日你家,明日我家,后日他家,天天有酒,日日无忧。
这一日,燕顺和肖雨荷亲手整备了两桌酒席,男人坐了一席,女人领细儿小女坐了一席。如今,他们都有了儿女,只不过都还在呀呀学语、步履蹒跚之中。孩子们天真可爱,更增添了这群逍遥人的快乐。大家酒吃得尽兴,话说得无边。
清晨下山去游玩,刚刚赶回来吃酒的吕方、郭盛二人,向大家报道了一个令人痛心的消息:
因朝廷和四大奸臣终不容宋江等人,用计毒死了卢俊义之后,又赐御酒下慢药毒死了宋江。开始,花荣不放心,先试御酒,因药性慢而未被识破。宋江喝下御酒后,方知中了慢毒。临死之前,他怕他死后,李逵造反坏了他的名声,便命人将李逵从任上唤去,让李逵也喝了毒酒。于是,宋江、花荣、李逵三人,都被毒死在宋江任所处。吴用知道后,赶去痛哭一场,将他三人葬于楚州蓼儿洼。
吴用埋葬了宋江三人后,雇了一辆牛车,只身返回梁山泊,上了旧日山寨处。他在那已经是破烂不堪、蛛丝满结、灰尘蒙敝的聚义厅上转视良久,心如潮涌,泪流满面。
末了,他口占《叹晁盖》一首道:
天王托塔东溪村,慷慨仗义第一人;
七星威震黄泥岗,一主坐上聚义厅;
梁山赖以渐兴旺,朝廷因此积心病;
老天既生晁天王,为何又生宋公明。
他又口占《悲吴用》一首道:
运筹帷幄胆,神机妙算心;
欲展鸿鹄志,要扫宇宙尘;
痛失晁天王,胡保宋公明;
吴用实无用,枉称智多星。
占罢二首后,吴用便解下自身腰带来,在那旧日雄壮热闹、今日珠丝满结的聚义厅上,悬梁自尽了。
燕顺等人听后,都默然不语,住了酒叹息不已。
郑斌流泪道:“我知吴用哥哥壮志未酬,悔恨不已。梁山惨败,他死不瞑目!”顿了一会又道:“何止吴用哥哥枉称智多星?我郑天寿更是枉称小公瑾!未能助大哥保住清风寨匡扶正义之基业,我有何颜面再见清风寨的父老百姓?从此,我郑斌只怕再也无兴走出桃花洞了!”
燕顺却笑道:“二弟,这又何必?如今,你我再不用费心费力了,兄弟团圆,夫妻恩爱,膝下欢乐,逍遥无事,正该无忧无虑才是,又何必自寻烦恼?”举杯又道:“来,兄弟们,大家都陪你们二哥和愚兄,干杯!”
众人干了杯中酒,一个个又斟满之后,便纷纷笑劝郑斌。
郑斌也自笑道:“唉!这是何苦?怎的忽又悲天怜人起来?还是大哥说得好,休要自寻烦恼才是。来,兄弟们,我等且陪大哥开怀畅饮!”
于是,大家又边饮边海谈起来。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