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枪走马,寒光擦过朴皆的鬓角,掠走数缕青丝,枪尖发出龙吟般的鸣动,在朴皆震怒中,戳入到了那孩童的胸膛。顿时,脆弱的胸膛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似潮水喷涌,一股热流瞬间溅射了朴皆一脸。
再低头,那孩童正张大了嘴,瞪着眼睛,一双明亮的眸子正在褪去里面的光彩,朴皆从这双眸子中看到了不甘二字。
顺着枪杆望去,那白袍首领正握着枪杆,见到朴皆望来,他病态似的轻轻扬起嘴角,手腕一抖,那雁翎枪突然旋转着拔出,带着一蓬尚未凉透的热血又浇在朴皆的脸上。
杀人,诛心。那白袍将领行云如水的收回了长枪,看着傻傻发愣的朴皆皮笑肉不笑的抱拳说道:“这位公子,刀枪不长眼,还望勿怪,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这句,他立马转头对着剩下的人说道:“此贼已除,尔等去把这个镇子剩下的反贼都揪出来,斩立决!”
“哈···是!”
剩下的十多个白袍将士还跟着将领大笑着,突然听到他发令,立马崩起了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眼珠子时不时的还朝着朴皆转去,似乎里面还藏着点什么。
他们说完后就下马,准备四散而去,但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朴皆抬起了头。
他用一种古怪的语气指着那孩童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若是要朴皆形容此时的心情,大概是愤怒到极致却又十分压抑,愤怒的是这些人渣,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压抑的是,哪怕到了现在,朴皆依旧不想招惹北凉王。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小天使在劝诫他,道:“朴皆朴皆,别冲动,这一切都是天道的阴谋。他就是想让你愤怒到极致最后干掉那混蛋。你千万要忍住啊!就差一点了啊!”
一旁小恶魔在微笑的点头:“对对对,没错,就是这样的。”
理智始终是占了上风。
那白袍将领听到朴皆的话后稍稍一愣,接着便是哑然失笑,一手指着朴皆,一边转过脑袋对其余的白袍将士做着鬼脸,道:“喂喂,为什么要杀这个孩子?哈,你们看我学的像不像?”
突然,他又猛地回头,脸上的嬉笑荡然无存,严肃的看着朴皆冷笑道:“这位公子,且不说他们反贼的身份乃是陛下定下的,就说我,论官衔,那是正八品,公子一没入仕籍,又无科举榜魁,在下,凭什么要和你解释?就凭这些大老粗?”
这人将目光从朴皆身上收回,不屑的扫了四周一圈,见着储脩洪等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忽然拔高了两个音阶,长长的哼了一声,转身挥手下了指令:“所有人,搜!”
“噗···是!”
就见一声令下后,所有人四散而去,而此时,朴皆终于笑了。
天道你牛逼,不就是想以此激怒我,让我去招惹上北凉王吗?
老子还偏偏就不如你意!
老子会害怕一个书中的角色吗?
老子怕的是你那挖坑不断的狗天道啊!
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从一开始的童杀老人,便是阴谋的开始,借机行刺与我好激怒我,没想到我不受怒又立马换来北凉王军,将这美好的世界狠狠撕碎!狗天道,你好狠的心啊!
狠心不狠心朴皆不知道,但是那些白袍将士是真的狠。
他们本身就是变级修行者,远不是那些普通民众可以比拟的,只见他们收到命令后,便立马拿着武器去往了四周的房屋中,也不敲门,见到门便是大力的踹开,然后闯入进去,再过会便会满身血污的走出来。
一时间整条街道上混乱一片,许多村民知道留在屋中也只是瓮中捉鳖,于是他们便来到楼下想要逃跑,可为首的那白袍将领早已等待多时。每当有村民走出,他便大力的朝着那人投掷雁翎枪。
银光闪过不管是妇孺还是青壮汉子,没有一人能活着从枪下离去。
朴皆看到一妇人带着懵懂的孩童被两个白袍将士堵在了墙角,孩童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那妇人脸上已经挂起了绝望的神色,她忽然跪地哀求道:“两位大人,我家孩子还小,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放?”
看戏的白袍将领忽然竖起了耳朵,狞笑道:“你们沟通乱匪,截杀过路商人的时候怎么没说放了他们?杀了,一个不留!”
白袍将领脸色相当的冷酷无情,那几个围着妇人的白袍将士也不含糊,冷酷的点头称道是之后,便拿起了长枪,准备直接击毙那妇人,然就在这个时候,那妇人突然一咬牙,从自己的裙中抽出了一把菜刀,径直的朝着那几个白袍将士冲去,脸上已经没有了哀痛,只有一片疯狂,嘴上还发出野兽般的吼叫:“你们这些畜生,老娘就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想死?”
本来和朴皆对峙着的白袍将士突然脸色一冷,手握雁翎枪在地上稍稍一点,接着整个人便像是一道流星一样朝着那妇人冲去,眨眼间便缩短了几百米的距离,待离那妇人还有十几米时,白袍将领突然挥动着手中雁翎枪,雁翎枪从下而上击中妇人的下颌骨,只听轰的一声,巨大的力量瞬间击杀了那妇人,余下的力量还将她的颈部撕裂,整个头骨都被打飞了出去,落入到了那孩童的手中。
懵懂的孩童看到自己母亲的头颅后终于有了反应,他在片刻之后便放声大哭起来,但只哭了两下,那白袍将领便一枪戳入孩童的胸膛,接着带出一蓬热血,白袍将领不耐烦道:“都没有听到我说话吗?斩立决!不要留下一个活口!”
“是,大人!”
那些白袍将士听到将领发怒,终于没了打趣的心思,抄起手中的武器开始了一场屠杀。
阳门庄,在短短的片刻中内,从一片安宁祥和的小镇变成了人间地狱。
此时,朴皆看到这一幕后大口深呼吸了一下,咬紧了牙关,忽然挥手道:“我们走!”
储脩洪等人虽也冷血,但是那是在战场,对待敌人何须温柔?只恨自己不够冷酷。
和盖世军面向沙场不同,北凉王军负责的是镇压内部之敌,两军虽接触不多,但也都有所耳闻。只是真实见着了,感官却大不相同。
一个面向沙场的屠夫心是热的,面向民众的,却是心如寒冰。
杀妇孺,那是盖世军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一时间储脩洪等人都红了眼,只要朴皆一声令下,他们定然会和北凉王军拼的个你死我活。
可朴皆竟然说走?
这一下储脩洪等人便震惊了,大声道:“公子!?”
“我说了,我们走!”
朴皆不耐其烦的重复了一句刚才的话,一张脸上满是阴沉。
他看着储脩洪等人也有些不信任了。
表面上储脩洪等人都是为自己好,可是话里之间都是想挑起自己和北凉王的纷争。
自己和北凉王纷争定然不会是他的对手,到时候还是需要公孙恒出手。但公孙恒本就不被天哲国皇帝待见,若是再起纷争,天哲国皇帝那老儿肯定会趁此机会把公孙恒拉下马。而以公孙恒他那耿直的性格,肯定会善罢甘休亲手交出兵权。
兵权不在自己手上,皇帝想怎么弄不就是他的事情了?
灭门,逃亡,从此过上悲惨的生活。
朴皆已经预料到和北凉王对上的结果了。
对他来说,这不是为了争一口气,这是为了日后的好生活啊!
不能,绝对不能答应!
储脩洪那几个家伙说不的也是天道的狗腿子,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朴皆反正是一意孤行打定了注意不打算搭理这件事,任凭储脩洪等人在背后如何说,他就是不理睬。
对于军人来讲,命令是最关键的,储脩洪等人就算心中再有不甘,也不敢说二话,只能重重的挥舞着拳头,长长的叹口气。
一切无言。
朴皆数十人行走在通往阳门庄大门口的路上,原本宁静的小镇此时已经被火与血染红,映照着整个天空仿佛都是红色的一般。
一路走来,朴皆他们才发现北凉军根本不止来了十几个人,这个阳门庄随处可见白袍将领,他们仿佛是真的要把这个村镇屠杀殆尽一样。
朴皆看到一个被鲜血染红了白袍的将士拿着长枪从房屋中走出,接着他找了个火把,像是怕里面的人没有死干净一样把火把扔了进去。
片刻后那栋屋中便燃烧起了熊熊烈焰,让人没想到的是里面真的有人没有死干净,一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男人无比绝望的推开了窗子,接着他便看到了下面看戏的白袍将士,那男人忽然眼睛一横,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那白袍将士看着那人摔下来愣了一下,拿出长枪去戳了戳,岂料那男人竟然还没死,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的走着,可还没有走两步,那一枪便贯穿了他的胸膛。
可那男人依旧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依旧往前走了两步,两步后,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垂着头,仔细看去,竟是已经死去良久。
朴皆看到这一幕后沉默了片刻,胸中有火意难平。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
“公子,真的不出手吗?”
庄彪握紧了手中朴刀,愤怒着脸道:“公子,那都是一条条人命啊!您就这么看着他们被人屠杀?”
“庄彪,你疯了?敢顶撞公子?”
谁都没有想到庄彪突然质问起朴皆来,储脩洪立马惊了,连忙拉住了庄彪,但虽然拉住了他,储脩洪眼睛却是盯着朴皆的,显然庄彪说了他不敢说的话。
那庄彪也是个憨憨,储脩洪拉住了他,他反而一把甩开储脩洪的手,沉闷的说道:“公子,我知道你不想招惹北凉王,但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屠杀那些民众,我办不到!所以··”
庄彪突然一扯身上的铠甲,郑重道:“替我向公孙大人赔礼!我,庄彪,从此退出盖世军,此事,我一人承担,和盖世军无任何关系!”
庄彪这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没人想到庄彪会做的这么绝,为了不牵连盖世军,竟然直接退出!?
顿时储脩洪就一拳锤在庄彪身上,怒道:“彪子你他么疯了?”
庄彪挨了一拳,像是个没事人一样,静静的站在朴皆面前。过了片刻后,他将身上的盔甲脱下,细细折叠好,又将自己的头盔摆在上面,郑重的放在了朴皆的面前。
砰!砰!砰!
狠狠给朴皆磕了三个头之后,庄彪沉默着转身离去,他手无寸铁,身着没有任何防御力的内衣,任凭谁看到都觉得他是去送死。
实际上,庄彪也从没想着活着回来。
“呼···”
朴皆沉默的看着庄彪离去的背影并没有做挽留,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约七八岁的男孩引起了朴皆的注意。
朴皆关注的不是那个男孩,而是他怀中抱着的。
那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幼童,恐怕不过几个月的岁数,应该是那孩童的弟弟或者妹妹。
朴皆不敢想象孩童父母身在何处,恐怕早已遇害,只留下他们二人。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童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要如何逃离地狱?
正如朴皆所想,一个白袍将士冷着脸突然出现在孩童右侧,二话不说,直接抄起雁翎枪杀过去。
然而,就在雁翎枪即将砸在孩童背上时,那千钧一发之际,孩童突然扭转了腰身,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
可还没等朴皆为他叫好,左侧突然又跳出来一个白袍将士,以迅雷不及之势一刀斩在孩童腿上,锋利的刀直接将大腿砍断,失去一条大腿,那孩童瞬间没了平衡力,直接摔倒在地上,但摔下前,孩童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手中的婴孩朝着朴皆他们滚来。
孩童见到婴孩滚落到朴皆这边,眼中莫名的升起一抹生机,竟然一边流着血一边朝着婴孩爬过来。
但那两个白袍将士怎么能让他活下去?
见到他还能爬,一人突然抽出一刀,直接砍在孩童右臂上。
噗嗤,锋利的刀锋瞬间将他的右臂一分两段,孩童一张小脸瞬间就忍不住了,直接大哭了起来。
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竟然一边哭,一边继续爬着,哪怕右臂已断,依旧用伤口蹭着坚硬的泥土,一时间,他的右臂,血肉模糊。
被砍断了手居然还能爬?那两个白袍将士对视了一眼,突然狞笑着举起手中的刀,竟两刀将那孩童剩下的一手一腿也砍断。
这一下,他还怎么能爬?
“我、我的手,我的脚?”
孩童没有了双手双脚,这一会,他彻底的不能动了,只能躺在地上无助的扭动着,脸上挂满了绝望,那是生机过后的绝望。
他眼睁睁的看着白袍将士砍断了自己的双手双脚,还朝着自己的小弟走过去,终于那孩童忍不住发出了呐喊:“不、不要!求求你们,放过我弟弟,他还小,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放?呵呵。”
那俩白袍将士对视了一眼,冷冷一笑,根本没有当他一回事。双手双脚全断,那孩童根本活不下去,已经不重要了。而且,若是当着他面杀掉他那个弟弟···
两个白袍将士冷着脸来到朴皆的面前,只是讥讽了看了朴皆一眼后便没再注意,低头去捡起那婴孩。
可是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此时朴皆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
天道,天道···天道!
好好好,是你赢了,为了让我和北凉王扯上关系你竟然如此下作!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竟然连幼童都不放过!?
很好,你想看我是如何惹怒北凉王?那我就做给你看!
朴皆突然抬起了手,他的手中凝聚出了两团水流,那两团水流慢慢的在朴皆手中塑型,最终变成了两道梭子一样的形状,接着朴皆手一抖,两枚梭子水球发出嗖嗖两声,竟是直接轰击在那两个白袍将士身上。
谁也没有想到朴皆这时候会出手,全都愣住了。
尤其是那两个白袍将士,真等他们察觉时,已经为时已晚,两枚梭子形水球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直接贯穿了他们的胸膛。
接着,朴皆看着呆愣的储脩洪等人,低声道:“看什么?去给我把庄彪的腿给我打断带回来!没有我的命令他竟然想当逃兵?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储脩洪听到朴皆的话后愣了一下,问道:“公子,打谁?”
“那些白袍畜生!随我出去,把兄弟伙都给我叫进来,随我…杀敌!”
储脩洪脸色一喜,郑重的抱紧了拳头,大声的吼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