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星次日一早就让高飞陪着,去南番大巫师那边拿药材。
高飞一脸的不情不愿,可又不敢违抗李破的命令。蕴星感受到高飞不经意打量的眼神,有点脸红。昨晚李破耍赖非要蕴星陪着,云蕴星心疼他,就送他回了帐篷,谁知李破非说拉着她的手才睡得着,害得她困得趴在李破塌边就睡着了。早上醒来,李破不知哪里去了,她睡在他的榻上。
大巫师问明来意,大方地说随她自己选,照例出去找云蕴霖继续谈天说地、讨价还价了。
蕴星看来,李破几年前应该是受过很重的伤,然后又遭遇严重伤寒。他那样的性子,打起仗来是个不要命的,这一次必须要给他调理好了,不然后患无穷。
她选好药材,仔仔细细斟酌了药方,把药熬好了,才用一个大皮囊装好,离开了大巫师的营帐。没想到出门就遇到了绿织。
绿织等人不知道她就是星儿,更不知道她曾经是巫女阿朵,只知道这个气质高华的贵女是使臣大人云蕴霖的妹妹,见了她就在路边跪了下来。
蕴星想起李破说的,山南送来的女奴到时候若真想回去,带上就是。如今东海和南番还未谈好,她不欲节外生枝,所以没跟绿织说话,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绿织看到这个贵女对自己态度友好,心中喜悦,想,有机会去求求她,务必想办法回山南去。
李破远远就看见蕴星蹦蹦跳跳地回来了,对她挥手示意,蕴星看到他,心里高兴,就一路快跑过来。她跑得气喘吁吁,脸色红润,李破说:“别急。”
蕴星忽然想起自己的马,每天都要去那边熬药,骑马要快得多,于是问可不可以把自己原来那匹马要过来。李破问了情况,就要打发高飞去把马牵过来。蕴星赶紧说明天还要去,明天去骑过来就是。
她把皮囊递给李破,说:“这一皮囊你分三次,喝一天。”
李破拿起来很爽快地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还要再喝,蕴星拦住他,说:“够了。”又问他苦不苦。
李破勾了勾唇,这一点苦算什么。不过太阳这样照着,他忽然觉得有点疲倦,顺势躺在了草地上。蕴星坐在他身边拉了拉他,知道他喝了药犯困,可这里躺着受了风怎么办,不如回帐篷里好好睡一觉。
李破闭上眼睛,懒洋洋道:“你跟我说说话,我就这样歇一歇。”
蕴星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又担心他这样睡着,只好捡着自己在南番的一些趣事说,她和乌尔玛赛马,她和皮罗杰打鸟。
李破听着听着,慢慢地睁开眼睛,天空一只雄鹰盘旋着在寻找猎物,风推着一朵云慢慢移动,那朵云拖曳出长长的尾巴,渐渐地拉出一条长长的白色的线。
李破缓缓说:“看在你的份上,能留着的都留着吧。”他想起那些血雨腥风的日子,这几年,他终究是心软了,或许是因为她,他有了弱点。
蕴星被他看穿,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这样会给你添很多麻烦。但是……”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看他杀那么多人。
李破轻轻一拉,坐着的蕴星不提防就被拉到了他胸口上枕着,她听到砰砰的心跳,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耳边,李破轻声说:“我知道你心软,但是有时候……没办法。”这些年南番趁着大宇国力衰弱无暇顾及,屡屡犯边,不把他们的獠牙拔了,就还有下一次。
这个话题太沉重,李破不想再提,又闭上了眼睛。草原的夏天快来了,暖风吹得他陶醉,鼻子里全是幽香,不知道是星星身上的,还是身边花儿的。他舒服地叹了口气,要是这样子一生一世也挺好。
蕴星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被他的手困住的身体有些僵硬,她担心压着李破了,尽可能动作轻柔,李破却被她弄得痒痒的,闭着眼睛凑到她鬓角边亲了一下,说:“别乱动。”
蕴星趁势把身体顺了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了,问:“大巫师到底和我哥什么渊源?”那天晚上她就想问,不过当时人多,他又一副冷着脸不想说的样子。
李破心中起了波澜,却不动声色,他把星星搂得紧了紧。要告诉她吗?他担心她会由此想起某个他不喜欢的人。这一次,若星星还是心里念着那个人,他是放手还是不放手?
不过他想自己终究是骄傲的,既然星星问起,他就会说。
云蕴星浑然不知一瞬间他心里转了这么多念头,李破还是闭着眼睛,声音很是疲惫:“大宇宪宗末年,有人说皇后娘家谋反,宪宗废了崔皇后,灭了崔家满门。这大巫师是崔家人。”
蕴星茫然地看着天空,云在聚集,看起来草原今天会下一场雨。她问:“这崔家与我大哥有关系?”
李破弓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问:“忘得干干净净?”蕴星恼恨起来,这人就喜欢对她动手,不是扯头发就是敲脑袋。
李破敲了她的脑袋,似乎精神了,继续说:“你父亲云昭当日是崔经的学生,你说是不是有渊源。”
蕴星淡淡“哦”了一声,反正她都不要记得了,不过既然是父亲老师家,她就多问了一句:“这崔家都被杀了?就剩下大巫师和阿朵?”
李破淡淡道:“崔家贵为大宇第一世家,崔经号称门生遍布天下,听说逃了好几个出来。这大巫师应当是崔经的弟弟吧,具体是哪一个不知道。当初崔经的嫡子也被搭救出来了。”
蕴星好奇心起,问:“那这崔家是真的谋反,还是被冤枉的呀?”
李破冷冷地笑了笑,坐起来道:“当初大概是被冤枉了,不过后来逃出来的那些人是真的一门心思要造反了。”
蕴星表示理解,这皇帝听信谗言杀了人家满门,还不准人家造反啊。她顺着李破的话问:“崔经那个嫡子造反了?”
李破闭了闭眼睛,他就是不喜欢提起这个人,提起来心里就酸溜溜的,他吸了口气,淡淡道:“崔经的嫡子原名崔元朗,经此大变,为了记住灭门之恨,改名崔恨。”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瞥了一眼蕴星,说:“这人你是认识的,你们叫他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