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蕴星又抓住了他的手,还轻轻摇了摇。
高沛寒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也是春天吧,寒山寺里姹紫嫣红开遍。母亲笑吟吟地指着他说:“这是我的儿子,李破。”
李破是母亲给他取的名字,每当他需要隐姓埋名的时候,他都是用这个名字,此次他亲自领兵到南番是暗自行动,名义上高沛寒回了东海郡处理事情。他的心微微一动,淡淡道:“我是李破。”
李破?云蕴星还是没有任何印象。不过既然梦里的人就在身边,她可以直接问。
不过话到了嘴边,她又觉得难以启齿。默了一阵,她总算吞吞吐吐问了出来:“那个,李破,我,你,我们……”
李破静静看着她,看她眼神里都是跃跃欲试,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念头,偏偏口头上反应很迟钝,不由自主轻笑:“你想说什么?”
不过一个浅浅的笑,冰雪融化、春回寒天是什么感觉,云蕴星就是什么感觉,这李破生得这般好,自己就算给他做过通房丫头,也不算很吃亏了,看在他长得好看的份上,星女侠就不给他下毒报仇了。
想到这里,她释然地一笑,道:“算了,如果我们有恩恩怨怨,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李破“哼”了一声,冷冷道:“我是很记仇的人。”
云蕴星想,那梦里明明暧昧得很,哪里像有仇的样子。又想,梦是残缺的,大哥不是说以前自己整天想报仇吗?难道自己做通房大丫头是为了报仇,以色相诱……不会吧,看他的样子在东海军中地位不算低……高沛寒呢,她也得罪了?
李破看蕴星表情纠结,不由自主心情好起来,也不搭理她,任由她胡思乱想着。
良久听到蕴星叹了口气,问:“你要怎么处理我?”
李破斜了她一眼,他哪里知道怎么处理她。
他伸出右手,道:“星星,来。”云蕴星任由他拉住自己的手,沿着月亮湾向前走。蕴星恍惚觉得,有什么时候她和谁也这样子一起悠闲地散步。等她醒悟过来时,才发现他拖着她往南番这边走,她赶紧挣脱了他的手。
李破看了她一眼,问:“怎么?”
云蕴星有些手足无措,道:“这样不合适。”
李破听而不闻,又抓起她的手,道:“乖,别闹。”
云蕴星挣扎了一下没挣脱,看他似乎是不高兴了,黑着一张脸,有些心虚地作罢。好吧,通房丫鬟都做过的人,牵牵手也没什么不合适了。
昨晚云蕴霖其实已经和南番的大巫师谈好了大体的协议,今日一早又聚在月亮湾边商讨具体细节。如大巫师所愿,白衣部落的阿弩成为了大宇册封的南番王,大巫师被分给南番国师,圣女阿朵嫁给阿弩为王后。可是大巫师希望东海能出手帮他整合各部落,最好都迁徙到太阳海周边,方便管理。东海却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一个统一的南番国显然没有七零八落的南番国好对付。
可是若完全不管,东海退兵后,阿弩这个南番王压不住各部落,被其他部落的人给杀了,这个册封就是个笑话了。古力并各部落的头领们都被关在一起,东海的骑兵看管着,目前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李破牵着云蕴星的手就这样走了过来。聚在水边的大巫师等人是第一次看到云蕴星的真面目,依稀能看出是女奴星儿的模样,可此时的风姿,真个如曹植诗中所描绘的洛神,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众人看着他俩越走越近,只觉得两人的风采,盖过了蓝天白云、青草绿波。
众目睽睽之下,云蕴星想要不露声色地挣脱李破的手,试了几下,没有摆脱。她又不想太大动作惹恼李破,等到走近了,反正都这样了,她放弃了。
云蕴霖看自家小妹那有些羞涩的样子,咳嗽一声,拱手道:“李将军。”
李破点了点头,道:“你们继续。”目不斜视拉着蕴星继续散步去了。
一群人都茫然了,这事儿他都不来参与一下,给点意见?难道陪美女散步更重要?不过这幅画面真美,看起来散步真的比南番国的大事更重要。
阿弩看着两人往前走远了,不由甜蜜地看了阿朵一眼,阿朵也看向了他,两人相视而笑,阿弩想:以后我要带着阿朵,我的王后,日日沿着太阳海遛弯。
可现实问题摆在那里,阿弩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若不趁着东海军队在这里处理好,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南番王不知道能扛多久。他一阵头疼,若不是阿朵要做王后,他真的不是非要做这个王。南番部落之间各自为政这么多年了,为什么非要揉在一起。
大巫师清了清嗓子,道:“云大人,我必须再次跟你强调,我们南番此次是对东海臣服,不是对大宇臣服。我们南番王廷,请求东海的保护。”
云蕴霖虽然带兵打仗不擅长,打太极与生俱来,道:“东海也是属于大宇的,我们郡王大宇的臣子,是当今天子的亲外甥。蕴霖实在不明白大巫师在这个细节上反复纠缠是何意?”
大巫师冷冷一笑:“大宇现在的情况,跟那东周某年春秋争霸何其相似……”
争论的声音被甩到身后,云蕴星任由李破拉着,不知道他要拉她去哪里。走了这么远,他也不说话。她时不时偷眼看他一眼,他发现了她的打量依然不说话。
云蕴星一边走一边思绪纷乱,忽然听到李破道:“走到尽头了。”月亮湾是一条暗河的水湾,走到了这个草原,冒出来亮了个相,再往前,水渐渐干涸,又深入到草原下去了。两人这一走,就渐渐走到了尽头。
他俩站在尽头处,看一看来路,又眺望了一下远处,既不想再往前,又不想回头。云蕴星干脆在浅水边坐下来,采了些花,编了一个花环。这还是皮罗杰教她的,她想把花环套到李破的头上,又担心他惹恼了他,犹豫了一下,套在了自己头上。
李破看着她忙忙碌碌,也不打扰,只觉得这花环很丑,套在她头上尤其丑,于是伸手把花环取下来,拿在了自己手里。
云蕴星以为他喜欢,又采花编了一个。她才学会没多久,正在兴头上,享受编的过程。编完她又想往自己头上戴,李破一伸手又拿走了。云蕴星也不生气,兴致勃勃采花继续编,直到编了八个,李破两只手都拿满了。
云蕴星笑得在草地上起不来,李破只是冷冰冰地注视着她。蕴星本来觉得,严肃而面无表情的李破手拿花环莫名的滑稽。可在他的冰冷注视下,渐渐又笑不出来了。
她不笑了,站起来走到李破身边,他依然看着她不说话,微微扬了扬眉,似乎在问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她只好鼓起勇气宣布道:“你收了我八个花环,如果我以前欠过你,现在都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