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沉重的药水味,对于余安生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每天就这样躺在这么一个白色的空间里,每天定时地吃药,还要那永远输不完的液。时不时地,有那么两个医生进来,给她做上一个小时的心理辅导。但余安生她,真的听不进去啊…
“安生妹妹,你醒了?”
余安生眼角瞥到了那个从门口进来的男人,他今天又来了。余安生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把头转向一边,闭上眼睛装睡。那个男人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拉了张椅子,坐到了余安生的病床旁。
“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好一点?”男人说。
余安生依旧没有回答,男人没有说话,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拿到外面洗了一下。问护士要了把水果刀,静静地削着苹果上面的果皮。
“你不用为我做那么多…”
余安生开口了,但眼睛却还没有睁开来看他。男人手上的动作,这时候停住了。
“我只要你没事就好。”男人说。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让我一个人静静。我不要吃什么苹果,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余安生情绪发生了波动。
“安生妹妹…”男人无奈地说。
“出去!都给我出去!”
这次,余安生直接吼了出来。男人微微轻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削好的苹果放到了盘子里。默默地起身离开,走时不忘带走了水果刀。
“我还会来过来的。”男人淡淡地留下一句,离开了。
此时的病房中,又剩下了余安生一人。她慢慢地转过头来,眼睛无力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眼角不知不觉划过了一道晶莹的泪痕。
“傻子…”余安生极小声地说了一句。
她的左手静静地为她抹去眼角的泪花,手臂抬起的瞬间,手腕上一道道骇人的刀疤露了出来。伤疤有深有浅,看上去不是同一天造成的。伤疤怎么来的,估计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很快,时间到了晚上12点整。探视时间早已经过了。护士为余安生换了一瓶吊液之后,也出去了。余安生再次醒来,她撑着床板,挣扎着让自己坐起来。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
屏幕的亮光照在余安生的脸上,看着通讯录滑过的一条条人名,最后手指停在了这个熟悉的人名,一个叫“叶知星”的人。余安生的手开始有点发颤,手指僵硬地在屏幕上点了拨打。
听着熟悉的铃声《断桥残雪》,余安生不免得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他最喜欢听许嵩的歌了,为了他,自己还傻傻地去把许嵩的所有专辑都听了一遍呢。当余安生还沉浸在回忆的时候,电话接通了,那个男人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回。
“谁?”电话那头首先发话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余安生眼角的泪再次忍不住地滑落下来。她控制住自己哽咽的心情,拿起了手机。
“是我。安生。”余安生回答说。
“哦,有事?”电话那头依旧冷冷的声音。
“你现在怎么样?”余安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很好。”电话那头回应道。
“她…对你很好吧?”余安生继续问道。
“你不用管。”电话那头显得有点不耐烦,“你到底咋了?”
余安生沉默了片刻。
“我住院了,检查报告为抑郁症。”余安生说。
“哦。”电话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你能不能来看我一下?”余安生继续问道。
“不能。”电话那头继续回应。
“叶…我想你了。”余安生说,“我现在真的很痛苦。让我见见你好吗?”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早就跟你说,我们没有关系了。”电话那头回应道。
他依旧是这般冷漠,听到这里时,余安生的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是啊,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从自己不主动的那一刻起,他们已经成为彼此之间的陌生人了。
泪珠滑过脸颊,滴在了她的手上。她没有去理会,拿着手机的右手颤抖着。她哽咽了一声,开口了。
“我如果死了呢?你会不会来看我?”余安生说。
“和我没关系。”电话那头表现得很平静,“你怎么样我没有兴趣知道!”
随后的一段电话挂断后的忙音传来,余安生呆滞地愣在原地。右手无力地垂下,任凭手机从指尖滑过,掉落在地。也不知坐了多久,她慢慢拿掉了身上的被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左手扯掉了右手背上的吊针。她的脚上没有穿鞋,脚丫子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着。她走到了门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余安生走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走廊的灯不知怎么的坏了,没有亮起来。看着空荡荡的走廊,余安生的身子感到了一丝寒意。她忍不住地用手掌交叉搓了搓她的手臂。走到走廊拐角处,余安生看到了去往天台的楼梯。
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阶上,寒意从脚上涌了上来。一步一步地踩在台阶上,脚上似乎绑了千斤铁一般,每迈一步,余安生都感觉到沉重无比,走得十分艰难。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最后,天台生锈的大铁门把余安生给拦了下来。
余安生停在了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左手微微抬起,尝试着去把门拉开。握着门把拉了一下,门吱呀地一声挪动了。门今天没有锁上!余安生走上前去,两只手搭在门把上,用力地往左边拉了一下。生锈的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门被拉开了。
余安生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台,脚不自觉地走了出去。夜间的风格外渗人,无情地吹在了余安生单薄的身子上。冰凉的感觉让余安生已经麻痹了,她没有表情地继续向前走着。走到天台围栏时,脚不自觉地收了回来。
从上面往下看,凌晨3点的街市上,已经没有繁华夜色的灯红酒绿。一眼望去,只有那么几盏稀疏的亮光。街道上空无一人。
余安生双手取下了脖子上的一条银色项链,项链上挂着一刻晶莹的幸运石。看着手上的幸运石,余安生不自觉地摸了摸石上的刻字。一个雕刻出来的“白”字凹痕,从前的一幕幕出现在了眼前。难得的,余安生露出了一丝的微笑。
“轩宇哥哥,小咪,你们不用担心我了。我很快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余安生淡淡地说了一句,把手中的项链完好地摆放在一旁的围栏上。接着,左脚踏上了围栏,紧跟着右脚也一起踏上了围栏。双脚无力地踩在围栏上,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着。
风依旧无情地吹着,余安生的眼角的泪,已经干了。回望着这世界的一切,曾经的点点滴滴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回放。与叶知星的相识相知,再到最后的决裂。再后来认识的轩宇哥哥,小咪。有泪也有笑,人生大概就是如此吧。
“对不起…大家,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的心好难受,好痛。痛得快要炸开了…我真的说服不了自己放下了…”
当眼眶流出最后一滴泪时,余安生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看着眼前苍白的一切,她终于发出最后的呐喊,歇斯底里的一声呐喊。没有回头地向前迈出了那一步。
直到双脚悬空,感觉到身子往下坠时。那一刻余安生才感到了那片刻的宁静。余安生默默地闭上了双眼,让自己的心灵彻底放空。渐渐的,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小。她的感知也越来越弱。最后,落地的那一刹那,转瞬即逝的一丝痛楚把她的感知带走,最后,她的身子也就慢慢失去了所有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当余安生再次醒来时,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也没有一个人。此时她的身上,也感觉不到一点痛楚。
“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而在她的前方,出现了一道刺眼的亮光。似乎在指引着余安生,余安生迎着光,一步一步地靠近。最后慢慢地消失在了白光之中。余安生在亮光的包裹下,再次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