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赵恒桌案上的这封奏书洋洋数千言,详详细细源源本本地描述了刘皇后和刘美的背景,足可见是下了一番功夫。在一旁服侍的刘皇后已经嚎啕大哭,几乎成了个泪人;她伏在地上,请求皇帝主持公道。
赵恒当然不相信这一派胡言,只是心里略略有些诧异,这上书之人怎么对宫里的事这么熟悉。
赵恒本想把这事交给侍御史知杂事吕夷简查个清楚;不料皇后坚决反对,她认为只是几句妖言而已;为此兴师动众,实在有伤国体。于是,在皇后的坚持下,这个倒霉的算卦之人,两天之后就被砍了脑袋。
这个事还没有完,皇后认为这事背后一定有鬼,她要求由內侍雷允恭和刘从愿监督皇城司搜查这个卖卜人的住宅。没有搜到什么钱财,却搜出不少朝士的信函。皇后因此认定这些朝士与此事有染,要求加以严惩。
王旦并不完全清楚这件事情的诸多细节,不过听说要将十几位朝廷官员解往御史台问讯,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他从家中翻出来几卷文书带上之后,就入宫求见。赵恒知道王旦此行的目的,他摆出一付怒气冲冲的样子,想让王旦知难而退。
王旦行了拜礼之后,就直接了当地说道:“卖卜之人,妖言惑众,罪不容诛;陛下已经将罪人置之于法,臣意以为,不宜广为株连。臣曾检视那些信函,其中无非是些问前程、理休咎的勾当,这也是人之常情;那些信函中没有语及任何朝廷大事;若要议罪,难以服众。”
赵恒不为所动,他坚持认为,这些官员虽不至于触犯刑律,但是交结匪类,至少也是行为失检,也需要问其罪责。
王旦平和地从怀中掏出几卷文书,给皇帝示意了一下,然后恳切地说:“臣年少之时也曾经与卖卜算卦者有来往,这些文书可以作为证据。如果这些朝臣有罪的话,那就应该连我一起治罪!”
这一招出乎了赵恒的准备,他面露难色,稍待一会之后说道:“这些朝臣的信函已经被发觉了,而你的那些都没有人知道,这怎么可以一起治罪呢?”
王旦立刻接口说道:“臣身为宰相,为国执法,应当一视同仁;如果隐瞒自己的罪行而治别人的罪状,不但良心不安,而且会被人轻视!”
处理这些朝臣本来就是为了迁就皇后,如果要再搭上一个宰相,就太过分了。赵恒无奈之下,只得告诉王旦,你就看着办吧。
王旦领了旨意,便匆匆返回政事堂,叫过堂吏,搬来一个火盆,顷刻之间,那几十封信函就化为灰烬;王旦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从宫里来了一位內侍,急急进了政事堂,传达旨意,说陛下要取那些信函入宫检视。
王旦指着火盆,客客气气地说,已经奉旨烧掉了。內侍便没有多言,长揖之后回去复命去了。
这十几天里,刘蛾表面上很平静,内心却辗转反侧;直到张旻动用了浑身的解数才查到消息似乎是从宫里走漏出去的。刘蛾把宫里的人梳理了一遍,不由得冷汗直流。
几天之后,刘美进宫探视,这一次稍微待得时间长了一点,出来的时候看得出情绪颇为低落。他回去后就立即上疏,说自己资浅智拙,不应居于如京副使周怀政之上,愿意将自己的南作坊使让与周怀政。
赵恒对刘美的大度很是赞赏,特地把这份奏疏拿给皇后看,征求她的意见。最后,在皇后的建议下,周怀政被晋升为洛苑使、资善堂都监,负责去监护皇子寿春郡王赵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