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塘,浮冰,寒水。
她的梦境里,反反复复的,都是这些东西。
鹿儿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温暖柔和的粉纱床帏,将她和外面的世界都隔离开来。缝隙中窜进一缕细碎的光,抚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这样子,比那个汹涌狰狞的梦,好了太多。
她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墙角上,虚弱的声音低低的念出,“有人在吗?”接着,便是止不住的轻咳。
听到鹿儿低沉的说话声和咳嗽声,芸薇立刻惊喜的奔到床边掀开床帏,“公主,你醒啦!”
公主已经昏迷了三天之久,她亦跟着担忧了三天。如今看到她安然无恙,欣慰自不必说。
“公主?你……是在叫我吗?”鹿儿迷蒙的双眼用力的盯着眼前的人,却是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样子。她的身体,很乏,很空。连仅有的支撑自己坐着的力气,都在一点点的流逝。
芸薇紧张的握住鹿儿的手,“这……公主,您是在跟芸薇开玩笑吗?”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有心情开玩笑的人吗?”鹿儿清淡的笑笑。
苍白的嘴唇,干燥的将要裂开。
“那个……芸薇,我渴了,可不可以给我点水喝?”
“啊?哦,公主稍等,奴婢马上去弄热水来。”芸薇飞也似的出了房去,边跑边不安的忖度着公主怪异的言语。
难道说……公主她失忆了?
她被这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得顿住了脚步。天啊,一定要赶紧去告诉青菱姐姐!
*
然殷城郊,某处诡异横生的宅邸。
飞檐之上,一身黑袍的高大男人凝神伫立在皎白的月色下,漆黑的瞳仁远眺着前方。
连在衣上的宽大帽子将他的脸部遮掩住,竟挡不住眸中的寒光,几乎要将作为衬景的一轮清月撕个粉碎。
风吹起衣摆,舞动的凌乱。
纵是如斯九丈楼台,一旦踩在脚下,便也不觉矮了几分。
“回来了?”背对着身后刚刚落脚的得力手下,他的星眸微动。
一袭夜行衣的精干男子单膝跪地,朗声回话,“参见殿下!属下已经前往然殷城中探过,绯鹿公主昏睡三天,今日一早已经醒来。”
“她的身体如何?”
“据安插在宫中的内应密报,公主她一切尚好。只是……”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公主她,似乎失忆了。”
“哦?失忆了吗?”寒风吹拂下的唇角,弯出满意的漂亮浅弧。
“属下有一个问题……”
“说。”
“公主失忆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太子殿下的计划,他始终不解其要领。
“静观其变。”
怎么办?鹿儿的失忆,就是最好的办法。
而明日,他得亲自去看看那个风冷国的慕筱小公主了。让她在那清冷的房子里昏睡了三天,还真是难为她了。
当下,还得好好哄着她。毕竟,她还有很大的用处。
正月十六那日,他便是拿了慕筱身边那个小太监的腰牌,才得以顺利进宫。
这个公主,真是蠢笨至极。早就已经被他识破了身份,自己却浑然不觉。
哼,段羿夏,既然你这么愿意放你的好妹妹出宫来,那就怨不得我慕容弥远把她抓在手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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