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秦的家在中海名城里,一套很大的跃层套房。相形之下,我的房子显得如此小气。
客厅里摆放着很多意大利的手工制品,非常精美,我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充满好奇。
易秦脱掉外套,走到厨房。
“喝柳橙汁吧,你应该很喜欢,上次不是在曼联喝过吗?”他在里面说。
我手里拿着一个手工制作的雕刻精美的银盘子,听到。
“哦……好吧。”我回答。其实,我并不喜欢柳橙汁,我喜欢百事可乐啊。但是,这时候就算说了,易秦的家里也不会有。
我其实,是在刻意去迁就易秦的习惯,以及他的生活方式。我觉得我应该这样,只有改变自己,才能够成为易秦身边称职的女人。
不管,这到底愚蠢不愚蠢。
我们坐在沙发里,喝着饮料,易秦开始放贝多芬。
其实,我一直不怎么喜欢贝多芬,因为他的音乐太激烈,总是含着一种愤怒。
这种愤怒让人听了心里发慌。
也可能,这并不是愤怒,但是我仍然觉得这是一种对生命的愤怒。
总之,我非常的不习惯贝多芬的东西,就像我永远不能习惯喝太酸太苦的东西一样,我总是一根筋地喜欢某样东西或某种口味,很多年不变。
但易秦却好象听得津津有味。
他喜欢的音乐,都是偏激烈高亢的,可以想象他这个人的内心也是如此激烈而高亢。
但外表上,他除了有一点霸气以外,看不出有什么激烈的地方。
“易秦,你是怎么去意大利的?”
“干吗突然想起问这个?”他突然抬头,警觉地看着我。
我悄悄咽口水。是了,就是了,我知道他心里有什么,但是一直隐瞒着我。他的反应虽然谈不上激烈,但是还是泄露了一点讯息,至少,我看出来了。
直觉有时候比真相更直接。
“没什么,只是好奇。意大利是很多人向往的地方。”
我小心回答,紧紧看他。
他却突然一笑。
“乖孩子,就要跟着父母走。我是跟父母一起去的。”
“跟父母去的?那是移民咯?”多少,我还是有点惊讶。看来他的父母也很厉害的样子。
“我爸爸妈妈,都是研究生物化学领域的教授,几年前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意大利的一间国际知名的实验室邀请他们去工作,于是就带我一起去了。”易秦说着,眼睛里竟然有一丝温情闪现。
他很爱他的爸爸妈妈。
我突然有点感动。
“原来如此。我很崇拜搞科学研究的人。”我喝着饮料,说。
“我去了意大利,发现那里很适合我,也就一直没有走。我是学市场营销的,在那里进修以后,在很大的跨国公司供职,一直很顺利。后来加入KG,被调到亚洲区负责市场方面工作,这才见到你。
“因为总部要选择地址在成都建设生产基地,所以这里是工作重头,我会在这里呆很久。”
易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和,修长的手指正轻轻地滑过我的头发。
我发现,我遇见的这个男人真是完美无缺的。家庭也好,个人也好,工作也好,全都无缺。
难道是我上辈子修了什么善事,这辈子就让我遇到易秦?
很多疑惑在一刹那间全都烟消云散了,我不想再去探听什么和寻找什么,因为人不能太过贪心了。
有时候,不知道太多比什么都知道要幸福。
因为看不见的,你难以把握。
我们就这样,很久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幸福了而不想说,或者是,他与我都突然想起了我之前提到的结婚的事。
命运交响曲回荡在空旷的大屋里,铿锵的声音激荡着我的耳膜,也激荡我的心灵。
“拉拉,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突然开口。
“那是因为我在等你说话。”
“可是我也在等你说啊,说你是否想念我,是否如我一样,每天都感觉需要你。”
如果我不想念你,我也就不会难过。
我在心里,轻轻地对我,也对他说。
他不会明白我的忧愁。
就如同我不明白他的心一样。
“我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拉拉,”他坐近,抱住我,在我耳边低声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就想说我爱你,我想你,那几天在医院里,我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反复地就想:我要快快回到拉拉身边,我要见到拉拉。”
就算是欺骗,我也感觉温暖。好听的话,是从易秦嘴里说出来的,我照单全收。
“易秦,我对你是否重要?”
我只说出这句,又是一句愚蠢的话。
他看我,用那种含着神秘与邪气的目光看我。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真的。”
我没回答。
“结婚的事,拉拉,我在考虑。也许,我真的该安定下来了,因为遇见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甚至是穿越地球两端来爱你的。”
心里一震。
他在考虑?他有考虑!天哪,这是真的吗?
激动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充满了眼眶。如果是我不争气,我也认了,至少,我听到他的话里,终于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说完这句,易秦的脸向我慢慢贴近,我也配合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剧烈地响起来,是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拍打而响的。
我和易秦同时从暧昧而温暖的气氛里面被拉出,集体慌乱地看向大门。
“会是谁?”易秦说着,定定神后向大门走去。
门开了,我们看见的是……
江槐?!
是江槐,气急败坏的江槐直直地站在门口。
在他的眼睛里面,我看到的是愤怒与仇恨,是一种可怕的眼神,正从我身上滑过,最后落定在易秦身上。
“江槐?呵呵,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不要跟我说话!”江槐咬着牙,手渐渐捏紧。
我站在客厅,哑口无言,束手无策。我已经懵了,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状况。江槐是怎么知道易秦住的地方的?而他这样子,又是因为什么?
我突然感觉一阵冷风吹过,全身颤抖。
“不要这样,江槐。你怎么了?要不进来喝点东西吧。”
易秦的反应出奇地平静。
终于,我看见两个人起了冲突。终于,我看见他们互相对视,在不合适的时间。
“你都说了?”
江槐的声音,甚至变了。
“说什么?拉拉在我这里,我跟她说了很多话,但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易秦的嘴角带笑。
“你……”说到这里,江槐冷不丁地挥起拳头,给了易秦一下。拳落在易秦左脸上,易秦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我发出尖叫。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血液在一点点凝固,腿在发软,头脑开始不清醒起来。两个对我最重要的男人,居然动了手。
江槐猛的蹲下,一把抓住易秦的衣领,对他继续咆哮:
“你自己答应我的,你什么也不会说,永远也不会对拉拉说!怎么出尔反尔,不讲信用?!”
易秦仍然平视他,眼神居然平静。
“就是我说了,又能怎么样?”
“你说我能怎样?!”江槐再次举起了拳头。
“不要!不要打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冲过去,用双手挡住了江槐的拳头。
江槐停住了。
“拉拉……”
他看我的眼神,突然柔软。
“江槐,我求你了,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又有什么恩怨,但是,我爱易秦啊,你答应我的,是你叫我要幸福的!不要打他……”
我哭了,眼泪汹涌而出。不是因为看到易秦被他打,我哭,而是因为,是江槐打的,是如此纵容溺爱我的江槐打的。
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易秦的嘴边,很快淤青起来,还有血丝。
有两分钟的时间里,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说话。
最后,江槐的身体慢慢软下去,举起的拳头也放了下来。眼神,有一丝失望。
他的眼眶红了。
我的眼睛已经肿了。
我怕他那样看我,于是回头不看他,转而向被打的易秦。
易秦的表情很平静。
“算了。”
江槐最后,只说了两个字。然后,静静地离开。
突然,我心如刀绞。
大门关上的瞬间,我感觉天都塌下来了。江槐一定不会是从前的江槐了,我已经失去他了。
满脑子,只有这一个想法。
而易秦,则站了起来。
“来,拉拉,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我们坐过去,让我,来告诉你我和江槐之间的故事。”
我看着他对坐在地上的我伸出的手,突然陷入迷茫。
真相……
我和易秦面对面坐下,我看见他点燃了一根烟,神情镇定。
我仍旧相当迷茫,混乱的瞳孔始终没能对上焦距,只能顺着光线的投影确定他的脸的位置。
香烟的烟雾氤氲,易秦清了清嗓子。
“我和江槐,实际上算是兄弟。”
我微微一震。
他看着我,眼神居然也迷茫起来,让我看不清楚。
什么叫是兄弟?
“在我八岁的时候,江槐来到我家,从此我多了一个哥哥。”易秦说着,香烟燃着,“他的父母是我父母的老同学,那年因为一次车祸双双身亡,留下江槐一个;我父母看江槐不愿意跟着叔叔过,而他性格本来就比较内向,于是征得他同意后,收养了他。也就是说,他是我父母的养子,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难以置信!
难道他们之间的孽缘,从那时侯就种下了吗?
“也许是因为失去了父母,性格越来越封闭的原因吧,江槐几乎不跟我这个弟弟说话,还常常悄悄藏起我的玩具或课本,让我被父母教训,交不了作业。他总是在爸爸妈妈面前表现得很乖,所以爸爸妈妈一直也没有亏待过他,比对我这个亲生儿子还好。
“在我内心里,一直觉得江槐是很可怜的,而我也希望能跟他好好相处,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一样尊敬。但是江槐从来不给我机会,他是个很阴暗的人。”
我越听,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吗?江槐是那样的吗?但是,易秦不会说谎的,我应该相信易秦。
其实,如果我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能也会如此。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子,能怎样做呢?
猛然我想起了爸爸曾经问我的,是的,我从来不知道江槐的家世背景,也不知道他从前发生的事情。
实际上,我并不了解江槐吧。但是,我却宁愿相信江槐是善良的,那一切只是因为他所遭遇的不幸。
所以,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想听易秦说。
甚至可以说,有点过度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