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归去后,若是赢得了争斗,称王了,我便是他想要报复的对象了。”越郁尘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忧虑。
靳清见他对自己敞开了心扉,心中有些小确幸:“那就在他归去前加几个条件,几个永远不能侵犯北越的条件。为了离开,他会答应的。而且他是你的朋友,他不会的。”
越郁尘听到朋友这两个字百感交集:“朋友”这个词两人从来没有言明过,但是安钰烨确实很懂自己。小时候他曾经想过的,可是帝王从来不会有朋友。且小安的身份,更拉长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所以注定不能是朋友。
“时间不早了,朕下次再来看你。”越郁尘匆匆结束和靳清两人之间的话题,草草地离开了。
小锦和靳磊从屋外走了进来,小锦看到靳清还穿着湿湿的衣服,忍不住念叨:“娘娘,怎么还穿着湿衣服,会生病的。奴婢伺候你换了吧。”
小锦的心明镜似的,所以连称呼都换了,对自己的称谓也换了。
靳磊望着眼前的她,觉得日子已经不像从前了,一切都变了。
靳清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好,我去更衣,天雨微凉,靳磊你在梁下守着也要注意保暖。”
虽然物是人非,但她依旧善良,关心着身边人。
越郁尘一个人撑着伞来到了水月阁,在门外踌躇了一段时间后,还是进去了。
安钰烨这次没有在廊下待着,而在屋内看书喝茶。见到二度进门的越郁尘他放下书本笑了笑:“皇帝陛下,怎么又来了,难道是想喝茶了。”
他笑着倒了一杯热茶给他,好让他暖暖身子。越郁尘坐下来,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果然是好茶。”
“这种粗茶能入你法眼,真是不容易,小的替茶叶谢谢陛下了。”安钰烨道。
越郁尘苦笑了一下:“我从前只是偶尔来坐坐,竟从未注意每次来都有茶酒,这院中的新鲜水果更是不断,你当真好手段,令我叹为观止。”
安钰烨眉头一皱:“陛下的眼中何时有了我,我这些小手段自然就逃不过你的眼睛,可是从前你没有。看来今日我是沾了靳清姑娘的光了。哎,不过她还真是个狠心的丫头,亏我上次还帮了她,现在她却想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陛下可要小心这个恶毒的女人,不要掉进她的美人陷阱,我就是前车之鉴。”
安钰烨没想到此刻自己在诋毁一个姑娘,为了离开这里,他终究是放下了自尊。
“在这个宫里不是你吃了她就是她做掉你。且她从小娇生惯养,是太想离开这个地方了,所以她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这个道理我想10岁的安钰烨就已经懂了吧。”越郁尘面无表情。
“是啊,10岁的安钰烨就懂了,当年我受辱之时,还亏得你母妃和你相助,否则我这条腿怕是要被那些个太监打断了,我还得感谢你。”安钰烨低头轻语,因为想起了幼年时不愉快的时光。
越郁尘也想起了从前自己母亲还在的时候,总是特别照扶安钰烨,时常带着他和一些小点心,有时候还会带些衣服什么的来看他。安钰烨和越郁尘两人偶尔还会一起打打闹闹,后来他的母妃去了,他变得沉默寡言,很少来看安钰烨,有几年甚至断了联系,直到后来继位,想着时常来看看这位儿时伙伴。
“安钰烨,你可以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恨过我吗,恨过我把你困在这里?”越郁尘凝视看着安钰烨。
安钰烨抬头,没有笑容,眼神极其复杂:“我恨过我父皇,明明那么多孩子为什么偏偏是我来做这个质子,我恨过我母妃,她为什么要离世这么早,为什么要抛弃我。后来,来到北越,我恨你父皇,恨这宫里每一个人,但是唯独不恨你母亲和你。你们两个给过我一些温暖,让我曾经冰冷的心,有过一丝感觉。所以,我不恨你。”
越郁尘动容了,毕竟他们年幼就相识了。“嗯,既然这样,你准备准备,回家吧。”
安钰烨听到越郁尘这番话,叹了一口气,是放松是舒缓也是叹息。
“可你也要知道,在这个地方我们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伙伴,但是你一旦踏了出去,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所以你回去以前,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剥削你。”
安钰烨突然笑了笑:“剥削吧,反正我从来都是孑然一身,随你怎么都行。”说罢还甩了甩衣袖。
粗布麻衣,两袖清风,除了自己这个人,好似什么都没有了,令人心疼。
越郁尘怕留下更久,会心软,就甩袖而起,仅留下一阵风。
风过吹起两挫龙须,安钰烨起身目送他离开,或许这是这两个人一生的最后一面了,直到背影消失,他还望着那个方向,他笑了也哭了,自由终于指日可待。
灰蒙蒙的天空,小雨溦溦。越郁尘来到了书房,大太监在一旁伺候笔墨,他开始洋洋洒洒地写着圣旨,内容自然是与安钰烨有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东安四皇子安钰烨在北越多年,朕体恤之父皇年迈,特许他归还故国,终老一生。
钦此
这是正式的诏书,虽然简短但也够安钰烨一路出关使用了。接下来,便是暗诏了,内容不多,一共5条。
第一条,回东安后,若他日称王,在位期间不能与北越开战。
第二条,称王时,割让10座城池赠予北越。
第三条,无论是否称王,想办法开通路上商路,同时开启各个水上港口,让两国臣民自由通商,不得闭关锁国。
第四条,此生绝不踏入北越,若踏入,必杀之。
第五条,呈上所有北越后宫内你的眼线的名字。
这是一份不平等条约,该剥削剥削还断了他在北越后宫所有的眼线。
两份圣旨结束,他开始交代大太监:“明日午时,送这两份诏书去水月阁,一份为明旨,你宣纸即可,另一份是密诏,除了你之外,我不想再让第四人知晓,你交给他,跟他说条约签字,名单在他离开那天交出即可。”
越郁尘成全这份情谊不让大太监泄露秘密。越郁尘是帝王所以让他在离开时交出名单,而不是立刻,名单上的人也有机会动手刺杀。越郁尘是政治厮杀的胜利者,是权利顶峰的男人。
他又提笔写了第三份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南宁靳氏,柔嘉淑顺,性行温良,淑德含章,即日起册封为清贵人,赏清宁宫居住。
钦此!
“另外,这道圣旨明日午时拐去松风苑一起去宣读了,退下吧!”他落了笔,背着手站在窗口,望向窗外,天渐渐暗去,夜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