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挑着今日去邓府吊唁,也不怕太迟了。”豆蔻一遍替她梳头一遍往她头上钗着玉簪,“会不会不大好?”
“前两日或是邓府亲友或是朝中官员官眷,我们去了不是也不大方便么。”
夏夫人第一日便去了,夏竹溪若是跟了去难免也待到极晚才能回府,况且家中也不可无人主事。又因着邓元霖的关系,第二日前来祭奠的人中高门显贵多一些,夏夫人每日在那儿帮手已然很是忙碌,夏竹清也是每日天不亮就到了,她若也去难免叫他们分心再照看自己。
迟一些去是为着避开那些显贵,也是免得遇上了人多还要在外间等着,劳累邓府再匀出几人侍候,白给邓府添了负担。
“哥哥走了吗?”
“尚未。”豆蔻给她披上斗篷,又带上手炉,“遣人和少爷打了招呼,会等小姐一同前去的。”
“走罢。”
会试尚有三两月的时间,夏竹清虽日日到邓府帮忙,回了府却也没放松课业,自一有空便要拿起书册看上一看,就是去邓府的马车上手里也总拿着。
马车摇晃的虽不厉害,可也不是看书的地方,夏竹溪伸手去取书册,“哥哥当心,莫看坏了眼睛。”
“这几日已然十分忙累,松一日两日不碍事,若是伤了眼睛才更不好。”
夏竹清捏着鼻梁一副十分困倦的模样,闭眼靠向身后的垫子上,“待会儿你自去拜祭,我还要在前堂同邓元霖料理旁的事,就不陪你一道了。”
“嗯,好。”
夏竹溪来的早,灵堂里除了邓元霁跪着并没有其他人,邓老经受与发妻的死别已然很是伤怀,如今躺在床前不能到灵堂守着,邓元霁的父亲还要安排待会发丧的事宜,自然也不在这里。
“元霁哥哥节哀。”夏竹溪拜了几拜又上了香才去同邓元霁说话,一眼扫到他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谁?”
“我仿佛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过,我去看一看。”夏竹溪说着就要往偏房走,邓元霁伸手拦她示意她不要跟过去。
“是何人?”往来邓府的夏竹溪大多都识得,大家拜祭过再同孝子贤孙说一两句话大都就离去了,怎么还会有人往偏室走,而且此人行动十分鬼祟像是见不得人,夏竹溪皱眉,“元霁哥哥在邓老夫人的灵堂上要干什么?不说清楚我便告诉驸马去。”
邓元霁仍立在她面前不动,夏竹溪给豆蔻使了眼色,豆蔻绕过邓元霁就往里钻,邓元霁急急追过去却见那人从侧室走了出来,低声道,“是我。”
他掀开将自己盖得严实的白狐裘,夏竹溪一看就楞在当场,豆蔻左右看着灵堂之上并没有什么别人,低声提醒,“现下还早尚无人前来,若是之后有人来见着了,只怕不好。”
“妹妹,妹妹随我来吧。”邓元霁带着两人就往偏室走,“你们两人或许有话要说,只是要快一些,我尚要去正堂。”
夏竹溪一时还有些懵懵懂懂地还站着不动,陈子尚才开口道,“抱歉。”
“抱歉?”夏竹溪闷在肚子里的火气一下就窜了出来,当初对他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好容易碰见了一提起来就让人忍不住要刺上几句,“有什么好抱歉的呢。”
“先前走的匆忙,未及留下一言半语就离开,很是无礼。”
“我们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倒也不至因着此事抱歉。”夏竹溪的话说的夹枪带棒,一句也不肯饶过他。
陈子尚低着眼眸,这事确实错在自己,他也知她心里有气,只是现下不知该怎么说才能叫她消气。
夏竹溪觑着他不言不语,觉得自己怕是说的过了,“罢了,你也不必想着如何敷衍我,我心中亦是有数的。”
“王府的旧案既牵连到了,便不能再由我牵累到别人。”陈子尚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们便不会再来麻烦你们。”
“你一早知晓自己要走的。”夏竹溪在他走后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总觉得他在帝姬大婚时就有了要走的心,只是一直没有定下,当初问他书院的事他就支支吾吾,怕是后来出了信国公夫人那事才下定了要走的决心。
“即便是要走,即便不能大张旗鼓地离开,我……我们这些一起长大的也该提前说一声,再如何,也该好好告别。”
“我不能,也不敢。”陈子尚捏紧了拳头,空了半日才故作轻松道,“若是当面说再会,我怕我便不想走了。”
夏竹溪心里一紧,实在是觉得揪得难受,狠咬着嘴唇,嗯了一声也算是回应。
“现下时局仍是不好,今日前来原也只想拜一拜老夫人便走,没成想能遇见你。”
夏竹溪心里也知境况如何,如今名正言顺地祭奠都要偷摸前来,可心中的气仍是不平,只是时辰有限今日难得相见还不知下次是何时,不好一直同他置气只好问了心中疑虑,“那你在滇亲王府好吗?”
陈子尚抬首看她,点点头,夏竹溪耸肩笑了笑,觉得自己实在是走着犯傻,自然是好的,看他如今的穿着用度便知当是极好的,可看上去再好也总忍不住想听他亲口说一句。
“时辰将近了。”夏竹溪听见正堂窸窸窣窣地声音,怕人多了起来他不方便走,若被困在此处再给旁人看见难免又生事端,“再不走,待会儿人多了起来怕是走不了了。”
她低眸看见陈子尚腰间的翠竹香囊,虽被洗得有些旧了,但针脚看着甚是眼熟,她忍不住伸手去拿却被陈子尚抓住手腕,他往后退了一步将腰间的香囊扯下收在袖袋中。
“再等一等。”陈子尚低声求道,“如今时局未定……”
“你在说什么。”夏竹溪羞得满面通红,直将手往回抽。
陈子尚将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说道,“荷花灯我修整好了,你若想放,元宵灯会同元霁一道出来罢。”
夏竹溪听着外间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又催促着,“知道了,快些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