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哥哥啊，你整天都在看些什么呢？”丁小溪无赖地拉着慕锦之的袖子。
慕锦之没有言语。
这几日一贯如此。丁小溪留宿在落梅山庄，整日整日地缠着他说东说西，不论他怎么保持沉默或表现出反感，丁小溪都始终如一，也不知是她脸皮太厚还是实在不懂得看人脸色。而季寒则每日在上完早朝后到这落梅山庄来，顺带把要批示的公文也带来，偶尔还能在院里见到他练武的场景。
无奈这几日庄园实在太过热闹，他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丁小溪，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慕锦之考虑许久，终于开口。
“哎？！”丁小溪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你跟我说话了？这两天你都一直不肯说话，现在居然主动开口？！我不是在做梦吧？！”
慕锦之瞧见她欣喜的神色，抿唇道：“你每天跟在我身边，很烦。”
丁小溪立刻回答：“那我不跟在你旁边了，是不是你就会认我？”
慕锦之神色微微一黯：“不。”
“那我就要继续跟着，直到你认我理我，真正把我当妹妹的那天为止！”丁小溪不依不挠。
“你闹够了吧？！”慕锦之忽然怒从中来，“什么都是你说了算？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任性，你以为你是小孩子，谁都会依你吗？！若是你什么都不做便罢了。我本该去陪我爹，你却因为一句始‘终是我妹妹’而肆意干涉他人的人生，然后把我丢到这破园子里来软禁，好每日每日消磨我的意志，让我不得不认你么？你看中了我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一字一句，恨意浓浓：“是仁义宽厚的名声、朝中老臣的支持，还是……你也想要我爹生前留下的宝藏？”
“我不是的！”丁小溪大喊出来。
慕锦之的每一个字，都从那弧度优美的唇吐出，好像一把刀，一下一下，刮在鲜血淋漓的心上。
很想告诉他，其实她只是想要一个亲人。想要消解他心中的仇恨，也想要他恢复那原本清澈纯真的双眼，而不是如今，锐利却空洞。
如果能够从眼神窥见一个人的灵魂，那么，丁小溪如今，便是每天看着一个已经失了魂的空壳在行走。却不肯放弃，只想要尽全部的努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希望从前在鸿鑫寨那个慕锦之能回来。
至少那时的他，能够在那掩埋了太多沉重回忆的内心之上构筑起一个依旧清澈的自我。
“我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想要你好好活着，像以前一样，虽然谈不上快活，但有对生活的希望。”丁小溪紧张地看着慕锦之。
“生活的希望？”慕锦之自嘲似的地一笑，“你觉得我那时候有那种东西？”
“有！”丁小溪坚决地道，“虽然那时候你很迷茫，但是仍然在渴求着。”
不然也不会对丁小溪说只是希望有个人陪，也不会那样执着地拦住她离开的道路，更不会在鸿鑫寨面临危险时刻意把她放走。慕锦之，他始终都是那样害怕寂寞的、灵魂苍白却善良的人，所以才会一直追寻着生活的温暖，以及能带给他温暖的人。
笨拙，却叫人心疼。
“住嘴！”慕锦之再次吼了起来，“不要妄自猜测别人的心思！你什么都不懂！滚开！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丁小溪看着他，有些开裂的嘴唇翕动着：“你会好吧？”
慕锦之余怒未消，只是瞪着她。
“如果我离开，真正的你会回来吧？”丁小溪忽然微笑，那双灵动的眼中满是温柔。
还没待他反应过来，丁小溪忽然退开一步。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
乌黑的秀发、苍白的面颊、几乎临风飞去的小小身躯。直到眼前模糊到看不清她的身影，他用手抹了抹，才惊觉自己不知为何，居然掉了泪。
指腹上，是温暖的——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