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有一个问题。”叶长辉悠哉游哉的骑在马上向身边的小美女问道。经过了上次的事件之后,渤海众人是真的信了他这个“当代长信侯”的名声所言非虚,金若琳也信守承诺,客客气气的把他给放了,还给了他一匹马代步,让他不用像其他赵军俘虏那样被押着走,这已经是很大的礼遇了。当然,他要的“共乘一马”还是实现不了的。此刻,他骑马跟在金若琳身侧,身边都是金若琳的女兵护卫,这一支人马正向东缓缓地移动着。
“你想问什么?”金若琳的脸色明显比起之前有了一些缓和。
“在下一直不太明白,贵国是没人了吗?怎么连殿下这种弱女子也需要上战场了?我记得,有一句话说得好,战争让女人走开啊。”叶长辉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个困扰许久的疑问,
“哦,论人数,我们当然是比不上你们华夏的,你们有四亿人,我渤海国满打满算全国也不过三千万人口。不过,要说女人上战场吧,本殿下倒是觉得你应该先反省一下自己,怎么就弱鸡到被我这个弱女子给俘虏了呢?”金若琳反问道。
叶长辉一阵无语,不过他还是嬉皮笑脸道:“小的这不是见到殿下生得美貌,惊为天人,所以才放弃抵抗的吗,上次贵国一个亲王想招降小的,小的还宁死不屈呢!”
金若琳不理会他的马屁,说道:“别找借口,分明是你们汉人的战斗力不行,自我皇祖父八大恨起兵进攻大赵,十多年来我渤海败绩寥寥,贵国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吧?唉,你们那位杨督师现在心里一定后悔死了,悔不该轻易进兵,结果被断了粮道,全军覆灭。从此以后,贵国在关外应该不会再有可战之兵了吧?”
“督师?他老人家还有信吗?”这个时候,叶长辉终于想起了这位督师,一想到那天全军崩溃,众将纷纷抛下他自己跑路,结果招来了彻彻底底的惨败,他都不敢去想这位老人见到此景会是什么心情。
金若琳道:“那老小子,倒是还算有两把刷子。兵败之际拉上了李二龙和曹文成,收拢了一万多败兵躲进松山城里负隅顽抗,不过他应该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我父皇带十多万人马,把松山城围的铁桶一般,关内也不可能再发援兵去救他,覆灭是早晚的事。”
叶长辉听了督师的消息,不禁有些为他感到难过,那老小子毕竟对他有提拔之恩啊。但是他还是继续嘴硬:“好吧,殿下所说,我大赵屡遭败绩,确是不争之事实,不过贵国也不要以为我大赵,我汉人无人,就拿现在来说,你们打了胜仗不假,但是你们能突破山海关吗?哈,天下第一关就摆在那,再给你们一万年也打不破!”
“诶,不就是躲进堡垒里猫着的本事吗?连大大方方出城野战都做不到,这有什么好得瑟的啊?我有时真是不明白,你说说你们汉人,空有四亿人口,竟然找不出几个真男儿!”
叶长辉突然发现了她话语的一个问题,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们汉人’?殿下,我记得你们渤海皇室祖上也是汉人吧?您这逆向民族主义玩的挺溜啊!也不知道你们家族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汉人,却非得以女真人自居,还顺带着把汉人打为五等公民,就不怕有矛盾吗?”
金若琳对此并不感到太奇怪,这个事情她也是熟悉的:“你不了解我们的国情,我渤海国三千万人口,女真人占不到三成,汉人大概六成左右,其他的是契丹,高丽,大和等民族。不过,我国向来顶天立地,无苦无忧,五族协和,一体无猜,因此并不存在你所说的逆向民族主义和民族矛盾。至于你说的我皇祖父为什么改姓,他认为汉人是只会内卷化的费拉,高纬度民族武德丰沛,所以就以女真人自居了。不过他的做法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我金家现在无论男女,都必须从小习武,这也算是对武德的一种追求了吧。”
这套说辞怎么有点熟悉呢?叶长辉这么想到,不过他很快发现了渤海国这套逻辑存在的漏洞:“五族协和,一体无猜?你们这套说辞我觉得可不太靠谱啊!嘴上是这么说的,实际上汉人照样五等公民,在下以为,这套话术完全不如我大赵的‘天下百姓都是朕之子民’更有效果。”
金若琳对政治问题也不是很了解,只好换个话题,反问道:“汉人成为事实上的五等公民,难道就不应该考虑自己的问题吗?就拿当初两国为什么要开战来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发布八大恨打你们吗?”
叶长辉想当然的说道:“这还用问?这些年天气这么反常,是遇上小冰河期了,我们山东那边都整的快完犊子了,更别提贵‘高纬度地区’了吧?怎么,缺少资源,就要去抢我们的吗?”
金若琳听了他这么说,反而说道:“你说的对啊,我们就是因为连年冻灾,松江州和三江州的玉米几乎连年歉收,朝廷的粮库都没粮食了,如果再不发动战争去抢你们的,恐怕我们国内会先乱起来。”说到这,就连夏雨荷都跟着来了一句:“我们二太子说了,赵人都是最老实的顺民,是最适合劫掠的对象。我渤海子民,宁可战死,也不会选择向同族挥刀!”
“啊,我明白了!”叶长辉这下子有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明白贵国的做法是出于什么了,自己处于一个社会矛盾即将爆发的临界点,若想避免出现内卷化,就只能通过对外开战来解决问题,既可以转移矛盾,又能消耗多余的青年男性,避免社会问题的出现,妙啊!”说到这,他咽了一口唾沫:“我想,汉人的悲哀就在于在社会矛盾的临界点即将到来的时候,在位者总是看不到,就导致了被压迫的底层只能选择在社会内部挥刀而不是把问题引导外人那里去,这也就是内卷化了吧?”
“正是,想不到你领悟的这么快。”金若琳也不禁赞叹起来,不过她随即又问道:“只是,我也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汉人在历史的每一个重要节点,都只能选择内卷呢?”
“殿下以为呢?”叶长辉反问道。
“我觉得啊,这原因应该就是华夏太大了,人口也过多,所以在面临重大问题的时候来不及做出最快的反应。针对这个问题,我皇祖父和刘国师他们的建议是恢复春秋战国的诸夏模式,这样或许就有救了?”
“殿下真信他们那套说辞吗?”叶长辉感到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崩坏了,一个小姑娘跟自己大谈姨学,不过也难怪,生在这样的家庭,自然会从小受他们的洗脑。他不得不倒吸一口冷气:“幸好我没投胎到渤海国皇室,那是一家子都不咋正常啊!”
“这有什么不信的,你觉得,闯关东的山东河北人,和下南洋的闽越人,能是同一个民族吗?你看看那帮南蛮子,长得跟猴似的,凭什么非要跟他们自摸华夏人啊?我们这些中原人的后裔才是真华夏,为什么这么多的北方人不但不加入我们,反而要与我们为敌呢?”
“有一说一,是不太像。”叶长辉先给出了自己的结论,然后他看着这位小美女,平静的说道:“本来呢,加入哪方,对我这种穷人来说并无太大区别,毕竟马老爷子也说过,无产阶级无祖国嘛!我一开始投军也真就是只为了混口饭吃,就是现在,如果殿下你说我要是不投降渤海就宰了我,那我也只能加入贵军了。但是,我想说的是,贵军作的孽确实有点多了,自诩‘上等人’,把我们当成滞纳人,所到之处到处杀光烧光抢光,这哪里有一丝王师的样子?尤其是像您金家等一众渤海贵族,明明就是汉种,偏要自称女真,这在我们眼里哪还有一点同胞之情?当然,如果贵军只是为了劫掠的话,这么做倒也无所谓。但,一边到处烧杀抢掠,另一边还想要北方汉人认同贵方,小的以为,这好象有些困难...”
金若琳看着他,觉得这个事情再纠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就随口问道:“对了,贵国既然近年来也受你说的什么小冰河期的影响,为什么你们的皇帝不组织大规模的移民,将饥民用船送到海外的仙山,方壶呢?”
叶长辉苦笑:“殿下莫开玩笑了,组织移民?方壶之地,朝廷是真正的鞭长莫及。更别说那方壶总督早有野心,万一将饥民送过去,方壶地大物博,缺的就是人,将他们好生安顿下来反而是壮大了方壶的实力,这样虽对整个华夏民族有利,但对赵家皇上大不利啊!”
“不过,那赵皇帝有私心,我却没有这等想法。”他顿了顿,正色道:“我如果将来做得天子,就组织向方壶的移民,让我华夏子民真正得以在南洋开枝散叶。”
“想不到你还挺心怀天下的”金若琳在心里忍不住有些惊奇,这个人倒是有些想法的。不过联想到他现在的身份,这番话就显得有些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