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腊月寒冬,梅花悄然的在东祝宫后院开放。
可长久没有人打理的缘故,混杂在长到半个白墙高的乱草中,如果不用手拨开的话,也许只能看到一点鹤红。
冷宫里风水最好的位置躺了一具绝代倾城的尸体。
宫里最后的几名丫鬟在走出宫门时,脸上无不是厌恶的神情。
丫鬟毫不在意的在废太子的面前挑走所有值钱的金银首饰,走之前还不忘记“呸”几句。
“就这么点东西?还有脸称皇后!”
废太子双手握拳,仍然跪在母后的右手边。
他头上的冠也没留下,整张脸被浓密的黑发挡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还在颤抖的身躯出卖了他。
最后一名丫鬟走的时候,用足了劲关门,临走还不忘把大院门锁好。
这大冷天的,这废太子就算不冻死,也怕成了残破。
就如此,废太子不眠不休的在这跪了两天两夜。
灵魂不管再怎么成熟,八岁的身体也终究承受不住这摧残。
身体昏昏沉沉的闷头倒地。
......
牧迟年是被宫人们的脚步声吵醒的。
牧迟年硬撑着从地上蹒跚的站起来,因为久未进食,皮肤白皙的异常。
“呦,醒啦?”陌生的声音由远及近,声音里有些冷漠。
不用想,又是那些会演戏的奴婢装作对他嘘寒问暖。
牧迟年没理他,自己没分心给抬着贵重物品进东祝宫的几位侍卫,而是幽幽的看着他们抬着装有母后尸体的棺材,越过宫门。
他追过去,可是就在几周前还对他笑脸相迎的太监却一拂尘阻止他。
牧迟年阴沉的抬起头,眼里是慢慢的不屑:“公公这是何意?”
薛公公冷嘲一声:“废皇后死了,自然要葬到山里。而废太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这东祝宫里待着,比较好。小喜子,我们走。”
牧迟年脑海中没有“废太子”几个字。
而“山里”却让他心灰意冷。
短短三天,从云端跌落泥潭。
薛公公走得匆忙,压根没听到他新安排到废太子身边的小丫鬟淡淡的慨叹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反倒是牧迟年听了个一清二楚。
繁北枝本以为他会附和几句,没想到这牧迟年一声不吭的盯着薛公公离开的地方。
没有开口。
繁北枝也不是喜欢浪费口沫的茬,两人相继沉默。
画中日月长,可人间光阴消逝飞快。
就连出来觅食的兽都回巢了。
繁北枝腿站酸了,打了个呵欠:“喂,我睡哪?”
“就在那睡。”就在繁北枝以为他不会回话,自己准备找地方睡的繁北枝闻言,睁大了眼睛。
如果是别人,自然是不会和一个八岁的小孩置气。
繁北枝:“那我可谢谢你了?我晚上怕黑,你和我一起?”
繁北枝听到的回复不能够让他满意,立刻口出恶语。
“然后呢?把你放进屋里,你在抢走刚刚发送的宝贝,接着回薛公公那告我一发?”他的声音没有波澜,仿佛就在陈述着不久的将来便会发生的事实。
繁北枝心道果然还是个小屁孩,但是另一边还是和小屁孩过不去:“我是那种人?你了解我?”
牧迟年转头,憔悴的吓人:“不是吗?你们这群‘侍女’不都是这样。”
繁北枝看他的面容,这才想起来要给这小孩弄点吃的。
繁北枝翻白眼:可这小嘴儿抹了蜜似的,怪不得让人废了。
繁北枝面无表情的扯过牧迟年的右手:“侍女又怎样,不还是力气比你的大长得比你高过得比你好?”
牧迟年意想不到,却没表现在脸上。
直到繁北枝又毒舌,雪上加霜:“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心情一直低落的太子手上青筋暴起,反手抓住没有防备之心的繁北枝,把他抵在后面落了灰的石墙上。
被这样一个普通的丫鬟瞧不起,小太子身上的委屈、不甘、愤怒同一时间爆发出来,他吼出声:“我又没让你伺候我,你看上什么了,统统拿走!”
“哈?”毒舌惯了的繁北枝被他这么突然一吼,心说坏了。
听说这种娇生惯养的小皇子心态都不怎么样,而且都小肚鸡肠的。
传言不欺我。
大脑飞速转了一圈,她突然想起来之前没有小师妹在,他惹师父生气时的使用的下下策。
这边牧迟年发觉自己失态了,放开繁北枝,嫌脏一样后退了好些。
像她说的一样,他们初次见面,母后教过他,人不可貌相,更何况这丫鬟还长的也并不那么恶毒,还帮他出过气,骂过薛太监.....
牧迟年想,如果她不说话的话。
“......”牧迟年别扭的扯了扯比他高挺多的丫鬟:“是我......”
牧迟年对上她的脸,吓了一跳:
繁北枝眼眶微红,一行晶泪挂在脸上,可惜脸上面无表情。
牧迟年:“......”
“太子殿下莫气,是奴婢的错,要不奴婢带你出去散散心吧。”繁北枝声音有些轻,是明显讨好的意思。
可惜声线太平稳了。
不动如山。
牧迟年缓了一会,然后抓到重点:“你能带我出去?”
繁北枝疑似委屈的、面部僵硬的点点头。
......
“老板,开两间房。”繁北枝还没进来,一嗓子倒是让老板觉得如雷贯耳。
老板站那往门外眺望,两个影子高矮不齐的入眼:“姑娘你这也不地道啊,你弟弟这才几岁就给他单独开个间?”老板半信半疑:“行吗?”
繁北枝低头,忍住没说一句“我在俯视你”然后用手肘怼了他一下:“给个痛快话,行不行。”
牧迟年眼皮跳了几下:“我可以。”
只见繁北枝从兜里掏出银子:“老板,你说的也对,就一间吧。”
直到现在,牧迟年还是觉得有些玄幻。
八岁小男孩皮肤软乎乎的,头一次穿这种加工不当又偷工减料的衣服,难免有些不适应。
但是他没吱声。
反观小丫鬟身上的裙子,是珍贵极佳的软烟罗。
牧迟年越来越不满这个小丫鬟:一个丫鬟穿的都比她好。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
临出发前,他一直盯着这个丫鬟。
繁北枝又不傻,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我身上还有更好的裙子。”
牧迟年瞪了他一眼。
繁北枝也瞪回去。
然后只见繁北枝薄唇轻起:“你都八岁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牧迟年没理他。
繁北枝:“跟紧我,带你出去混。”
......
夜黑风高,繁北枝走在前面,对着深宫大墙,足前一点。
可是只是原地跳了一下。
“......”繁北枝瘫着一张脸,仰视那红墙呢喃:“这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
“噗嗤。”小男孩看着他,微微一蹬,着眼已经站在了墙台上。
两道目光相对,繁北枝动了动嘴唇,没憋住:“你给爷爷下来。”
牧迟年挑眉:“你上来?”
“你以为我上不去?”
“对。”
秉着“别人生气我不气”念头,繁北枝翻起袖子,把腰旁裙子的外围一撕。
“撕啦--”饶是料子好,一点也不费劲儿。
眼看着裙子成了裤子。
繁北枝从一边拽来几个大箱子,一层一层叠起来,踩上去,像阶梯一般。
上了墙台,繁北枝用手在丹田处比划几下:气沉丹田。
不纸上谈兵,他在墙台上向下瞟了两眼。
然后迅速蹲下,抱住八岁小男孩的大腿。
“这也太特么高了......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