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我妈“押”着去的学校，可能怕我中途又跑了吧。我到的时候他们四个已经齐刷刷的站在教室门口了，老文这娃脸上贴着两块创口贴还背着班主任对着我挤眉弄眼。。我挤开赵野站在了老文和他中间，小声嘀咕问他：“你娃没事嘛，昨天我看你比我还飞得远。”说完我俩就在那忍着笑，忍得全身都在发抖。就听着班主任在教室里面对着下面说着什么，接着又听到政教处主任的声音，发完言就把我们五个叫了进去，站在讲台上，我瞄了一眼，发现我们五个基本都是不由自主的挺胸抬头。一个一个作完“诚恳”的悔过承诺，接着就被带到政教处，准备接受真正的“审判”。主任是个面善但一开口就透露着威严的中年大叔，呷了一口茶，问道：“谁带的头？谁来说说情况？”话音刚落，老文蹭的一下就站了出来，我们四个都吓了一跳。“敢哥，逃课是我的主意，翻墙出去也是我带的头，他们几个都是出于义气陪我的。”老文说道。我一下急了，老文这是要扛事情！先不说兄不兄弟，是个男人就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况且这事我们五个没谁能撇清楚的！我刚开口：“敢哥，我”老文立马转身指着我打断了话：“你，你啥子你！你不要冒皮皮了哈，我不得服哈！回去！”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对我眨眼睛。我愣了几秒，闭上了嘴。直到现在，我都还在为我当时那一刻的懦弱内疚着，虽然当时哪怕我站了出来也无法改变什么结果，但至少我没亏欠兄弟！这一次，是我们四个，欠老文的，这一欠可能就是一辈子！后来说了些什么我已经没听进去了，一直在脑海中回想着老文那个眼神、那句话。。。直到走出政教处回到班上我都没回过神来。回到座位坐下没多久，教室的广播就响起了，依然是政教处主任的声音，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内容：下面向全校插播一条处分决定，初07级3班的文豪、白告、赵野、林雅倩、张雯无视校规校纪，屡次缺课、逃课翻墙前往校外，为严肃校风，现给予文豪留校察看处分，白告、赵野严重警告处分，林雅倩、张雯警告处分。。。我突然心态就崩了，一下站了起来，椅子倒下在安静的教室里发出巨响，班上所有人都转过来望着我！我太清楚这个处分对我们，不，应该说对老文是什么结果了，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是不能开除任何一名学生的，基于以往的情况，学校做出留校察看处分就意味着让你回家呆着，只能等着来参加中考了，这就是开除的变相冷处理！我眼泪一下就顺着下来了，老文在旁边拼命把我往下拉，让我坐下！我就站在那对着老文不停念叨：“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去找敢哥说清楚！”老文只是摇着头，狠狠地说：“你不要闹了，就这样吧，你不能再出事了！不然你对不起我！”我狠锤了他胸口一拳，他也站起来狠狠把我摁了下来，我坐下，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
那天的时间过得异常的慢，慢到仿佛过了半个世纪，我没敢和老文有任何交流，是内疚，是不舍，是觉得对不起这个关键时候拉了自己一把的兄弟。晚自习后，所有人都走了，我们四个都围在老文桌旁，帮着他收拾他的书，每收一本都感觉是慢动作，都有无数回忆在里面。收拾完，带上门，我们四个送老文回家，一路无言。快到老文家楼下，老文停住脚，试着调侃下气氛：“就这样吧！都别送了，又不是生离死别的，咱们江湖还会再见！”大家都没笑出来。老文叹了口气，又对我说：“白告，我晓得你想什么，别内疚，我底子差，出路我也想好了，你们不一样，加把劲还有机会，就这样吧，你们都要好好的，剩下不多的时间不要再出事了。。。你带到大家都回吧！”我鼻子一酸，一摸脸上，已经哭不出眼泪了。旁边赵野低声嚎着，两个女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突然咧嘴一笑，手背抹掉泪，拿出手机，找到老文最爱的《天高地厚》唱了起来：
准备好没有时间不再回头
想要飞不必任何理由
不管世界尽头多寂寞
你的身边一定有我
我们说过不管天高地厚
想飞到那最高最远最洒脱
想拥抱在最美丽的那一刻
想看见陪我到最后谁是朋友
你是我最期待的那一个
这晚，五个年轻人的嘶吼、泪水，赋予了这首歌更多的意义：痛苦，却要前行。
老文的离开，对我们四个的内心冲击都挺大，加上面临中考，大家都安分了下来。波仔这事我们都不想、也没有心思去追究到底是告密还是被跟踪了，只是之后再见面，我们四个都没和他说过话，毕业之后也再没有见过；赵野：最终还是赵野告诉了他爸妈，虽然挨了一顿狠揍，但好歹是出面把事情顺利解决了，他妈妈带林雅倩去把孩子打掉了，全程居然林雅倩父母没有出面！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告诉她爸妈。。。当然他俩也不可能在一起，赵野的父母根本不会接受这样的女孩子做未来的儿媳，这是我们都知道的结果。。。中考后赵野爸妈继续花高价让他直升了我们学校本部高中，大学去了川师，是同他高中的女朋友一起去的，现在已经结婚一年多了，在某地方国企工作，常活跃在我微信朋友圈中，很幸福；至于林雅倩，初中毕业后就混迹于社会，越来越向小太妹的方向靠近，上了一个校风不太好的高中，高二就辍学了，偶尔在我高中学校门口都能看到她和一群“超社会”的男孩子在一堆，不过我们仅在于点头之交了，可能都觉得不是一路人了吧。。后来据说她爸实在看不下去她乱混，送去北京一所空乘类学校了，从此失联，不知道最后是否圆了空姐梦；我们五个中最老实的张雯，一如既往的温顺，她父母也是交了高额择校费送她上了我们本部高中，高一下期的时候她妈觉得她这成绩也别想上多好的大学了，索性让她放弃，去了一所铁路中专学校读委培，毕业后顺利当上了高铁动姐，现状未知；我们一直都抱有内疚的老文，算是经过转折直接转上正路的典型，初中毕业上了一所铁路上的高中开启逆袭之路，虽然成绩依然不怎么地，但凭着优异的身体条件进了某空军部队服役，应该是地勤相关的，篮球越打越好，深受部队领导欢迎，哈哈。前两年我们在成都聚过，改变非常大！工作原因，现在联系也比较少，偶尔微信上能聊上几句；我，经历这件事后，我爸妈觉得本校的放养式学习环境不适合我，没有选择缴纳高额的择校费上本部高中，而是送我去到另一所以“管理严格”著称的省重点高中，盼着我能在新环境中获得重生，结果当然是事与愿违。。。在这里要多说一句的是，老一辈的父母或者说现在初为人父、人母的年轻人，都有不少依然在给自己的孩子规划着人生轨迹，拿学习或者拿自己未曾实现的梦想给孩子做规划作为衡量自己孩子优不优秀的唯一标准，先不论为此付出的努力是否有用，对孩子成长过程中的伤害是不可预见的，引领好三观即可，放弃让他活成你想要的样子的想法，让孩子更真、更像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