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异香颇感熟悉,单太医猜测着低头往窗台寻去想找到点蛛丝马迹,最终目光落定在几不可查的几星白丝上。
“微臣知道长公主为何突感奇痒的原因了。”单太医用食指捻起它们递到君淮眼前。
“五皇子您看,这是微臣刚找到的花粉,虽然很细微但仍是可以断定它是丹柃子的花粉。”
“什么是丹柃子?”
“它色如晚霞,与海棠形似,伴随着浓郁的异香,这个季节正是此花开的最胜的时候,本是种用于观赏的花卉,但后来有人发现如果皮肤有破损,粘上了丹柃子的花粉就会奇痒难忍,渐渐的也就少有种植,只是太医院内栽有几株做药引罢了。”
太医院据此颇远,况且只有零落几朵,便是风吹散了花粉,也没理由会到毓湘宫来,君淮便问:
“后宫里可有人栽种?”
“这微臣便不清楚了。”单太医转而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陶瓷小瓶,道,“出疮可能会引起长公主夜间发热,到时五殿下可让宫女将此药融入水里,之后替长公主擦拭伤处,即可止痒消疮,这热自然也会褪去。”
“知道了,太医请回吧。”君淮拿过药,下了逐客令。
夜幕已至,明月高悬于空。
君懿一直不曾醒来,此时她额间虚汗密布,唇瓣苍白无血色,呼出吸入的鼻息粗浅不一灼热炙人。
从不曾离开君懿身旁的君淮,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果然是发烧了,君淮将瓷瓶药粉酌量倒入盆中,药粉见水即融,君淮又拿起盆侧的巾布放在药水里浸透,他轻轻将君懿洒落的发丝衔之鬓后,替君懿擦拭面庞,小心翼翼,细致入微。
当他触到君懿的手时,绵绵冷意顷刻攀上肌肤,仿佛那是千年寒玉,君淮捧握起君懿的纤荑,温热的唇瓣隔着面纱烙下一吻,虔诚无比,殊不知这一切都被隐身在屋梁之上的人收尽眼底。
浑然不觉的君淮转而为她净了手,之后挽起君懿的亵裤于膝处,君懿胜雪的肌肤上只有几点淡色红斑,君淮的指腹缓慢附上她的匀修小腿,所触娇嫩细腻之感,令君淮心神涤荡,他的眼睛里压抑着难以名状的情愫,许久君淮认命似得轻叹一声,继续手里的动作为君懿擦拭,忙活了许久才算完。
“谁?”听见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君淮转头看去。
来人兀自站在原地,低应一声:“五殿下是我,矜匀。”
“你是偷着跑回来的?”虽是疑问的话,却很是肯定。
“是,奴婢想看看我家殿下可还安好。”
“皇姐福泽深厚,自然安好,”君淮凝视着君懿,道,“你若想看她就把面纱戴上过来吧。”
“谢五皇子。”矜匀小心的靠近。
昏暗的光映出君懿瘦削的面庞,长公主比她走那日看着更衰弱了,矜匀红了眼眶,她真怕自家殿下就这样香消玉殒,她跪在床前,双手搭在君懿的胳膊上,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滴落。
“殿下,矜匀来看您了……这些天矜匀日日跟着太后娘娘为您祈福,您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奴婢还要服侍殿下呢……”
“看完了就走吧,皇姐病愈了会召你回来的。”矜匀哭哭啼啼的,君淮怕她打扰到皇姐,命她退去。
“诺。”矜匀啜泣着擦了泪,站起了身,临走前又是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床上紧闭着双目的人,才扭过头踏着小碎步徐徐离开。
衿匀走后,君淮就坐在君懿床前沉默着,一双眼睛盯着她,到了天明十分才堪堪合上眼。
君懿自梦中初醒,迷迷怔怔的把头向外侧缓缓偏过,一张少年的睡颜放大在眼前,君懿瞬间清醒。只见眼前的人双目紧阖,眉头皱成一座小山,睡得极不安稳,君懿轻微的起身动作却是惊醒了他。
“皇姐你醒了,可有什么不适之处,还发烧吗?”说着君淮就下意识的把手探向君懿的额头,可还未触及君懿一侧头避了过去。
君淮微怔,眼里有失落,缓缓收回滞留在空中的手。
“你昨夜一直在我身边?”
君淮微微点头。
“那我身上药水也是你给我擦的?”
君淮沉默,仍是点头示意,可耳根脸颊却附上一层可疑的红色。
“你怎么面色潮红异常,来人快去宣单太医。”君懿瞧着君淮脸颊红的似晚霞,便以为他沾染了疫症,忙是呼人传太医。
转而君懿便对君淮厉色出声:“太医没告诉你,我身染疫症与我过多接触也会传染,你知道吗!”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般胡闹,你就这么不惜命!待太医为你诊过脉就回吧。”君淮执拗的坦然,君懿对这样的他颇感无力。
君淮默然,过了些许时刻,就在君懿以为他要答应了,他却突然说道:“皇姐不要再赶我走了,我们都不在了留皇姐一个人会孤单的。”
这下换君懿沉默了。
世人皆道芈端长公主皇宠加身手执玉凤印,可谓云端锦花遥不可及,她这样的人是不该孤助的,却鲜有人知高处不胜寒的道理。
皇祖母尊贵无双,父皇是九龙天子他们各有所牵所绊。对此君懿早已了然于心可却不曾想,处此难境还会有一人无所顾虑守着她,那人竟是未有几分真心相待的君淮,真不知是该讥讽还是欢喜……一时心绪繁稠,理不清的纷杂。
“长公主大可宽心,七皇子未曾沾染疫病,只是七皇子已入舞夕之年(13–15岁)肾气盛,心火亢及,精气溢泄所致,只需食用几回沙苑子鱼胶汤,再以药膳调理即可。”前来替君淮看过脉的单太医弓着身子缓缓言来。
太医虽说的委婉,但君淮知道皇姐听的明白,偷偷瞄了一眼君懿,瞧她依旧神色如常好似未放在心上样子,他也就安心了。
君淮借口送走了单太医,便先回了自个儿屋,让宫女打来洗脸水。
昨夜梦里的旖旎场景不自觉的浮入脑海,君淮眸色俞显深邃,用力甩了甩头,他捧起两把清水浸在脸上,往复几许才去除杂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