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来了呀,这几日和慕丫头孤男寡女共处的滋味如何?”
见到慕清泫背着早已熟睡的慕清欢回到药庐温染放下了他手中的茶盏,脸上依旧挂满他平常的笑意。
“按你说的做了。”
他并未理睬温染那句话,只是淡淡接过他的话,便转身将慕清欢放入她的闺房。
温染见此,也没在意,只是微抿了口茶。
茶色清清淡淡,颜色正好,入嘴是他最爱的微微苦涩。
“慕丫头的毒可以认为彻底解了,我一会就通知慕府来接人。”
见他出来,温染接上方才对话,又抿了一口茶,目送着慕清泫走出药庐。他知,慕清泫定去找聂和将这几日缺的课业给补上。
他赌玉碎瑶光,不过是想让他寻这最后一味治她的药。玉碎瑶光经过一夜寒温,便会直接融入持者体内,化作寒流清毒。这也是它得名而来。
他就是让他去,这样慕清欢才会跟着去。不若,以他那般护姐的态度,他还真不敢带慕清欢去,是以才想出这个法子,不过倒真管用。而且,三年了,加之他之前的调理,应当已经把毒清完了,怕只怕这玉碎瑶光会有副作用。
“先生,可还给小姐熬药?”
“不用了,你去休息罢。”
温染抬头看着红笺已将采回来的药草分区晾晒罢,心里又是一阵惋惜,看着手中那杯正合他心意的茶,又多了不舍。
慕清欢要走了,红笺不也跟着走了,那还有谁会如此贤惠帮他处理好一切,再沏一杯如此合他心意的茶水。
他心下感慨万千,竟不知觉已将那杯茶饮尽。他看了看杯子,却突然向慕清欢的闺房瞧了一眼,而后缓缓站了起来,声音清亮:“忽然想起来药室还煎着药呢,瞧我这记性。”
屋里那位听外面再无动静,又在窗边左右探了探,见没人这才静悄悄溜出房门。
见她跨出药庐的门,他才从药室出来。他倚在药室门前,嘴角勾起。不到一个时辰,某人便换了一身白衣,带着面纱与帷帽为遮面,还防着他,这明显要见的是男的。哎呀,他那弟弟竟还不知,他已经有要提防的人了。
慕清欢全然不知自己的行踪早已暴露,她赴至山脚市集的一处茶馆,向内四周望了望,见信上所描述的人并未出现,慢悠悠地走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向小二点了一壶乌龙茶,坐定,只待写信那人出现。
然而她手中的茶还没凉透,她最不想见的那个人就恰巧从此经过。她将头缩了缩,忽然发觉他又看不清她的脸,这样做才会更明显,便又直了直身子。
“徒弟,反正今日也不授课,不如我们今日进去吃吃茶,听听书如何?”
“……听师父的。”
他原想拒绝,可后来想想某人估计现在还在睡梦中,师父邀他多次他都拒绝了,也实为不妥,遂便应了他老人家一次。
果然啊果然,她想什么来什么,他们还是进来了。但让慕清欢呼一口气的是,他们坐的倒是离她挺远的,不过影响的范围倒是不小,几乎是全馆的年轻姑娘都向他那方向挪了挪。这一幕令她幸灾乐祸了起来,倒也为自己安心不少。她想,说书先生一来,这样某人就应该不会发现她偷偷跑下山见人了罢。
好巧不巧,这说书先生中场休息还没结束,她的信人便来了。
他环顾四周,也是颇为紧张,但见人群中有一女子白衣翩翩,帷帽遮面,宛若谪仙,甚为显眼,这时他才松了一口气。就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他走到了慕清欢的对面,惹的旁人好生艳羡,让一些想搭讪的人退而止步,也惹得不少人心生嫉妒。他们觉得,如此谪仙的气质,想来容貌定也不俗,那男子容颜普通,又怎能与女子配成一对。
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慕清欢先声夺人,一把拦住:“君公子,来了便请坐罢。”
见此,他也不再什么说恭敬之词,直接入座。可他不见,此刻离他们不算太远的某人挑了下眉,像他们这边扫了一眼。
“姑娘,恕我冒昧一问,我曾给你留过不少信,你从未回过,今日这一封,是为何事?”
还好,他未提及名姓。这倒是让慕清欢呼了一口气,但她同时也正正看了一眼他。按道理,男子是不会在陌生的姑娘面前称我的罢,这男子,极有可能身份不俗。
至台上说书人至,不少人的注意力因此分散,慕清欢方答他这问题。
回答所问时,她的言语一如既往的清淡:“不出半月,便会离去。”
“此举,是为告别?”
想多说的话,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错。君及公子亦箫技过人,自是不愁知音,江湖久远,必定后会有期。此一聚,权当我们互相倾慕的人正式见一面罢。”
他听到的还是清清淡淡的声音,看似不掺杂任何感情,可实际上某人的心里早已是滔天骇浪在翻滚。
明明她想的不是这样的,明明她想说的也不是这,她回信的时候还没说要回去的啊!可在某人的审视之下也只能假装正经,装得真像个高深之人。她心里不知过了几百遍慕清泫的名字,她实在想不明白,她都装到这个地步了,还刻意变了变音调,怎么那人的余光还向这边瞥。
“既如此,姑娘可愿透露自己名姓,以后或许更好相遇。”
“这个……突然觉得这茶馆有点闷,不如公子我们出去边走边说?”
未及那名被称作君及的公子答应,某人便立刻起身准备要向外走,然下一刻就有一人从离他们稍远的桌前起身挡在她面前。
某人的身子此刻一下子僵住,而后便见那人开口,声音清冷:“怎么,出去私会被发现还想逃?”
这是他自进入茶馆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却引来更多人围观,等的许久的说书先生反倒不那么重要了。这明显才是更好的一出现实题材的戏,不看白不看。
“君公子,这只是我……”
“我不是!”
他的声音更加清冷,此刻只把注意力放在她一人身上,却忽略了她身后那人逐渐加深的眸色。那人只觉得眼前的人万分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但应当是京中权贵。可他的眸色还未变化完全,便直接全部转为惊愕。
他,他竟然当着他的面将人直接带走?问过他还有她本人的意见了?
在众位看客的目光之下,三人皆消失,他们又齐刷刷转过头来听说书先生讲故事。毕竟结果已经很显而易见了,郎才女貌是最为登对的。
还在茶馆里的聂和抿了口刚上的新茶,继续坐在这里听故事。他心里也苦,好不容易约着徒弟一回又被人半道截胡。不过他觉得也怪,除了清欢那丫头,他还认识别的女子?而且态度还……改天,一定找机会问问徒弟!此番想来,他将茶水一饮而尽叹了句好茶,便抬头专心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几乎是轻车熟路,慕清泫避开了君及的追赶,直接将她带回了药庐。
温染听到动静,将头向门口探了探,立马奔到药室。见迎面撞上红笺,他便直接拉红笺蹲在药室门口藏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向院子里四处张望的眼睛。
果然如他所料,两人从刚进门气氛就不太对。一个唯唯诺诺,一个浑身散着冷气。他真的很想幸灾乐祸,还真被他说中,这慕丫头是出去私会,而且好巧不巧这个黑着脸的人就在场。
“现在没本事说话了?方才怎么同那人聊得那般欢畅?你以为你那些小伎俩能瞒住我?”
这么说真的被抓包了!现在温染的心里只剩幸灾乐祸,倒是委屈他一面偷窥,一面躲藏,一面还要拉着红笺不让她冲动出声。他亦发觉,慕清泫说这话的声音,不同于平常与他和慕清欢说话时。好像,又添了点酸味?
“那个,我,那啥,清泫,真不是你想的那般!也是,啊,不对,我不是出去私会,你也知道我有事无事便会到邀月亭奏琴,我也不知那人缘何发现我却未发现药庐而后隔一些日子便会写封邀请信,这不是我们也要走了,他写那么多我也不好意思这不就回他一封告诉他一声他别来了嘛!”
她几乎是不带停的将这番早已在回来路上编排好的话全盘托出,而后便不敢再看慕清泫一眼。虽然解释勉强,不知为何却引得慕清泫似乎眉眼都弯了起来。
“算你过关。下次别一个人出去,危险。”
慕清欢听此话,猛然抬头,却跌进一眼星辰浩瀚。此时的他眉目温柔,一双眸子闪着熠熠星辉,只倒影着她的影子。这时候她才猛然发觉,原来他已经高出她那么多了,原来她这个弟弟早不知在何时已长为一个翩翩少年。
那一瞬间,少女承认,她好像确实有了瞬间的心悸,但立马被自己给压了下去。那是她的弟弟,她又如何能动不该动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