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光,照入俞易平心里的光。
可能就是这道光,让他觉得,生活也能变得如此美好。
“鸽子。”俞易平看着面前的男孩,无时无刻的熟悉感挥之不去,可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一种异样的违和感也让他无法忽略。
“嗯?怎么了?”鸽子转头看着俞易平,眼中有笑意。
这种眼神是鸽子特有的,在俞易平看来,鸽子的眼中无时无刻都不带着温柔。
俞易平眉头微皱。
奇怪了,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
“小平,怎么了?你不舒服吗?”鸽子靠近俞易平一些,用手探了探俞易平的额头,声音带着担心。
“我没事。”俞易平的手轻轻拉住鸽子的袖子,手不由自主慢慢握紧。
他不知为什么,想到了俞家的那些人。
他们现在应该还过的好好的,没了他,以俞家的实力依然可以再次找到一颗合适的心脏,不过要麻烦些罢了。
“我是对的,他们是坏人,对吗?”俞易平轻轻问道。
他的眼中是疑惑,更多的却是决然。
“小平,”鸽子蹲在俞易平面前,和他平视,依然是那温柔的笑意,“是啊,他们是错的。”
俞易平瞪大了眼睛,鸽子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所以我们要努力变强大,才能让错的人付出代价不是吗?”鸽子笑意不改,“坏人就该收到惩罚不是吗?”
在这一瞬间,俞易平猛然好像抓住了什么,眼睑颤了颤,垂下了眸子。
紧握鸽子衣角的手渐渐松了力道。
这样吗?这样啊。
“小平,你相信我的,对吧?”鸽子笑道,“那就好好努力吧,然后就不会被欺负了。”
“嗯。”俞易平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的微不可闻。
但鸽子好似没有察觉,摸了摸俞易平的头,坐在了他的旁边,轻轻的哼着不知名的歌。
车子摇摇晃晃的上前,好像在前往没有尽头的道路,没有目的地,让人找不到方向。
这群流浪的孩子们到了一个繁华的城市,他们躲在放置着破旧管道的小巷里。
他们害怕被人发现,因为在他们来的第一天,在分散找食物时就有两个年纪最小的孩子失踪了。
在这种地方失踪是找不到的,若是去找了还可能又去无回,所以每天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几个孩子轮流去找食物。
好在这里是大城市,垃圾桶里的食物倒是有不少,但这些孩子如果想活的更好,是不可能一直这么下去的。
风过,红叶落下。
这是他们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二个秋天。
鸽子和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在一家酒吧帮忙,也赚了些小钱,至少逢年过节大家都可是过的好些了。
一路下来,还剩下五个孩子。
其他消失的人,不知道去哪了,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但是时间会冲淡一切,过去的人和事再记忆犹深也会被岁月残食,抹去存在的痕迹。
至少现在,他们过的不错。
那天,鸽子和酒吧老板打听了关系,准备去上学。
这是鸽子的愿望,也是五个孩子共同的愿望。
可是在这座繁华的大城市,他们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去到学校,面对的不知道是什么。
繁华的城市,远比偏远的穷发之北要黑暗。美妙的歌声下,藏着的是更残酷的生存法则和冷嘲热讽。
再坚强的人,也无法忍受如此屈辱和欺负,更何况是一群不过十多岁的孩子。
鸽子想了想,下定决心道,“我去。”
“不行,鸽子你不要去!”
俞易平下意识阻止。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的预感一向很准的。
鸽子此次的决定,不会是个好的选择。
至少目前来说不是。
“小平,你放心,我你还不了解吗?”鸽子说,“这是迟早的事,但是越快越好,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坐以待毙。”
“况且,小平不是说过会保护我的吗?”
鸽子的笑让俞易平心软,却又违和。
他不由得想,真的是这样的吗?
“别多说了,我去。”鸽子下了决定。
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机会。
在如此诱惑下,也是巨大的阻碍,这种情况,总要有人先出头的。
先行者会很困难,可任何事情都必须要一个先行者。
鸽子是一群孩子里面年纪比较大的一个,而且队伍里大多数孩子都是被他救的,所以他的话没有人有异义。
傍晚,俞易平没有睡着。
“小平,你睡不着吗?”鸽子不知道何时走过来,挨着俞易平坐下。
“我一会儿就睡的。”俞易平说。
鸽子看着眼睑垂下的俞易平,道,“小平,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俞易平抬起头来,惊讶的看向鸽子。
“所以小平也最喜欢我了,不是吗?”
俞易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鸽子笑了,摸了摸俞易平的头,“所以有小平保护我不就好了?”
深黑的夜空被城市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亮,嘈杂声徘徊在喧哗的城市上方。
俞易平陷入睡眠。
人心,是谁也想象不到的险恶。
俞易平比任何人都清楚,孩子的厌恶比成年人表现的更明显更不加掩饰,所做出的行为也会更加无所顾忌,更加伤人。
即使不比俞家的豪门子弟,但大城市里的孩子,都是被浇灌呵护的,鸽子定然是免不了受欺负。
于是,在那天鸽子放学后,俞易平偷偷在街口等鸽子,那是一条偏僻的窄巷,也是鸽子回来的必经之路。
他已经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纵使他算无遗漏,却也是心痛如绞。
他看见鸽子低着头走出来,身上破旧的衣服明显湿透了,脸上也有青肿。
他早料到如此,可是亲眼所见,还是伤心心痛的。
“鸽子!”俞易平想跑过去,却看到几个衣衫整齐的孩子围在鸽子旁边,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却是一拳一拳狠狠的往鸽子身上招呼。
小孩子的恶意总是更加的肆无忌惮。
因为他们有借口。
因为他们只是个孩子。
俞易平猛然想起他在俞家时,那群孩子对他的所作所为。
这群人尽然敢欺负鸽子。
他们罪该万死。
俞易平过去时拾起一根路边的钢管。眼中平静的可怕。
钢管很长,比俞易平的手臂还长;很重,可是俞易平拿着他的手却没有丝毫松动。
他眼里看到的只有眼前那道人影,某种阴森的恐怖。
坚硬冰冷的钢管在俞易平的手中转了一个圈,然后被俞易平稳稳的拿在手中。
他甚至忽略了,明明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可他却是出奇的熟练。
明明又是那种违和感,可他却总是可以忽略了。
俞易平挥起钢管,狠狠打向最高个的那个男孩。
“啊!”那个男孩惨叫一身,伸手一摸,却摸到满手的鲜血,立刻昏了过去。
俞易平出手出奇的重。
这个街口很偏僻,周围没有人。
俞易平没有伤人的恐惧和慌张,他一脸冷意的看向另外几个孩子,脸上是狰狞难看的疤痕,矮小的身子挡在鸽子面前。
这场面很熟悉。
其实这两年来,这种感觉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如影随形。
俞易平却总是刻意忽略了。
他不想去深思,也不想多想。
他知道,在他看到鸽子那副模样时红了眼,心中绞痛无比,不是在俞家被欺负时的委屈,而是心痛。
这是真实的。
呵,就算是早料到了,他还是不能忍。
即使……
“你们是哪只手打的鸽子?”
俞易平一脚狠狠踢在一个孩子身上,手中的钢管因为太长而拖在地上,发出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让几个孩子瑟瑟发抖,如煮熟的虾一样蜷缩着身体,不敢出声。
“说话啊,刚刚不是很厉害吗,嗯?你们他妈现在倒是说话啊!”
俞易平举起钢管,想要挥下。
他却突然停下的手。
他余光看到了鸽子唇角的笑。
太奇怪了。
俞易平毛骨悚然。
“啪,啪,啪,啪……”
突然,一道掌声传来,俞易平转头一看,是两个男人从街口走来。
为首是一位中年男人,脸上略有皱纹,嘴角带笑,身着黑色西装,手上却拿着一根极不符合他气场的粉色棒棒糖。
后面还有一位身材略高些的男人,看上去和为首男子差不多年纪,也是西装革履,却是面无表情,很是冷淡。
很熟悉的场景,但是他又记不起来了。
“你是谁?”俞易平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再次挡在鸽子面前。
为首男子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对身边的男人道,“阿冰啊,我没说错吧,这可是个好苗子。”
叫阿冰的男人恭敬回答,“先生说的是。”
俞易平没有冒然开口,他直觉,这两个男人不是好人,而且很危险。
可是那种违和感又来了,他竟然内心隐隐觉得面前的人不会伤害他。
这种矛盾的感觉充斥了俞易平的内心。
俞易平背抵着鸽子慢慢后退,看了眼鸽子,背后的手势示意,让他先走。
鸽子微微摇头,眼中尽是担忧。
俞易平乘那两个男人不备,一把将鸽子推出街口,大声道,“鸽子,快跑!”
鸽子被推到外面车来车往的大路上,他也不是傻子,现在冲过去只会无济于事,于是转身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