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男孩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却是脸上挂满了恶意的笑容。少年拍拍手,后面有两个孩子拿着还在沸腾的一锅粥走了过来。
为首的男孩一把抓起少年俞易平的头发,另一只手握拳狠狠打了一拳头。
少年俞易平嘴角微微淌血,没有抬眼去看那男孩。
男孩冷笑一声,“呵,听说那帮老家伙还熬粥给你吃,我昨天就和父亲说了,他们啊,可以回家养老了。”
少年俞易平身体明显僵住了,猛的抬起了头。
“没想到吧,几个老家伙真是自以为是,以为凭自己的一点点善心,就做了成人之美的好事。”
男孩轻蔑的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少年俞易平,用冷漠恶毒的语气说道,“你真是泥巴里的垃圾,婊子生的贱种!”
周围的孩子们都笑了起来,要不是狼狈在地的少年,要不是黑暗的杂物室,要不是灰尘遍地飞扬,那可真是美好的画面啊。
的确……要不是如此痛苦造就不出之后的俞易平。
为首男孩拍拍手,后面端着滚烫热粥的两个孩子上前。少年俞易平身体麻木,却是本能的想要后退,却被按住动弹不得。
抓住身体的手很用力,指甲毫不留情的掐进肉里,疼得难受。
“不是喜欢喝粥吗?”
“饿了没?那我善心大发给你点吃的吧。”
“这粥可是刚煮好的,烫着呢,你就别辜负我们一番心意了,可得都喝光啊。”
残忍带笑的话语,干出世界上最恶毒的事。
少年俞易平的头被揪起,滚烫沸腾的粥还冒着热泡,粥照着他因疼痛张开的嘴边倒了进去。
口中还有着血腥味,倒入嘴里的不是粥,那根本就是滚烫的泔水,恶心的味道在嘴里满眼,嗓子好似被一把刀一寸寸的刮着,疼得快没了感觉。
滚烫的泔水从一旁漫出来倒在他破旧的衣服上,俞易平却动弹不得,他以为自己早已对疼痛麻木了,可他错了,他现在好痛,好屈辱。
俞易平感觉的到,自己的脸上应该被烫烂了,现在肯定很难看。
粥掉落在地上,俞易平被狠狠脸朝地被按在了地上的泔水上。
“可别浪费啊,给我舔干净了。”
地上的泔水已经不是那么烫了,但俞易平的脸却是狠狠被按在地上擦,好似磨掉了一层皮。
喉咙里有血,舌头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自己以后还能说话吗?
算了,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也没有人会听他说的话。
终于,少年俞易平晕了过去,太疼了。
他想,这次,他应该会死了吧。
死了也好,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生活,真是无趣啊。
脑海里开始胡思乱想。
突然,脑海里闪过一行诗句。
世与我而相违。
在那本书上看到过呢?有的忘了,好像是……
呵呵,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想些这么乱七八糟的事。
其实,这一直是俞易平的一个习惯。
俞易平喜欢看书,喜欢读书,喜欢思考。
在受欺负时,他喜欢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这已经成了习惯了。
怕是在自己快死的时候,俞易平也能够平静的想可惜自己还没看过哪本书吧。
再怎么样,他好歹是俞家的血脉,俞家还指望者他的心脏呢。
俞易平再怎么不受待见,他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俞家还是请了私人医生来。
俞家主和俞夫人都很着急,当然,他们着急的不是俞易平,而是那颗能就他们儿子性命的心脏。
俞易平平生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狠自己的这颗心脏。
他恨不得把它挖出来,再狠狠丢到垃圾堆里,把它践踏一顿。
“医生,他没事吧?”俞夫人已经四十多岁,面上却是妆容精致,身上衣着虽然朴素,细看却是价值不菲,见医生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这医生也是俞家的私人医生,俞家的一些事情多少也是知道些的,但大家族里面的龌龊事还少了吗?可惜了那孩子,还这么小。
医生道:“患者口腔溃烂,面部、鼻腔烫伤和部分身体二级烫伤,肯定会留下伤痕的,而且会失去大半味觉和嗅觉。还有就是这孩子面部可能会毁容,心里创伤也是免不了的,可以请心理医生……”
“还好,命还在就行,我们家小炜的命可在他身上啊。”医生还没说完,俞夫人遍松了口气,神情间的放松是真的,却不是对还在昏迷中的俞易平。
医生心下叹气,这里面包含着无能为力和同情,但这却是俞易平如今最为不屑和厌恶的。
他做不了什么,但是他也可以做些什么。
无能为力,是你不愿出手相助。同情,是你为自己无能所找的最虚伪的借口。
的确,其他人没有义务来救他。
那群孩子自然是被好好教训一番,但却没有被惩罚。
没有痛的教训,是不可能会悔改的,但至少那群恶魔收敛了些,少年俞易平也不用为自己的小命担忧了。
少年俞易平道下半张脸上是暗红色的伤疤,原本很好看的脸蛋已经变得丑陋不以。
但这样也没有方便的地方,至少没有嗅觉味觉的他,面对那些腐烂发霉的食物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去了。
俞易平跟着年幼的自己,看着那群孩子欺负他,殴打他,辱骂他,嘴角微微勾起。
马上就来了,快到了。
俞易平眼中华彩缤纷,闪闪发光,他可以见到那个人了。
那一天,少年俞易平被绑了起来,然后被吊在了树上。
正值炎夏三伏天,太阳火辣辣的挂在空中。
少年俞易平觉得自己嗓子干的冒烟,身体的水分已经消耗殆尽,自己快坚持不住了。
自己虽然不会死,但是他们必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墙角的草丛动了动,一个和俞易平差不多大的少年钻了进来。
少年的衣服很大很破,穿在瘦弱的少年身上有些可笑,应该是捡来的。身上斜跨着一个打着补丁的包,脸上满是灰尘,活像一个小乞丐。
的确,也是一个小乞丐。
俞易平却笑了。
“哇,真是大户人家啊,应该有不少吃的吧。”少年的声音有些哑,应该是天热口渴的原因。
俞易平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想要跑过去,却发现自己突然动弹不得,而且他的视角突然变成少年俞易平的视角,脑袋一片混沌。
他想要出声,却发现自己只是附着在“少年俞易平”的身体上,他现在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
突然,两者融为一体,两个穿越时空的灵魂粘合起来,俞易平猛然间好像忘记了什么。
我是谁?我在哪?
哦,我是俞易平,一个俞家私生子,一个受虐待却不敢反抗的可怜虫。
我现在被捆在树上,面前是……谁?
少年东张西望,很快看到被绑在树上的少年俞易平。
“嘿,你怎么了?怎么被挂在树上?”
俞易平想开口,想说话,想要看清眼前的人,但此时他已经几乎昏迷,眼睛也是闭上了,嘴边干裂的出血,听到声音也只是蠕动了几下。
好渴,好累,好难受。
有没有人,能救救我?
好像有人。
好熟悉,那是谁?
俞易平眼睛努力睁大,想要看清树下的人。
他脑海中好像闪过什么画面,但是却再怎么努力回想,都抓不到。
那个人……自己见过,肯定见过。
可是想不起来了。
少年灵活的爬上树解开了绳子,俞易平掉在了地上,少年忙扶起俞易平的身子,看见他的样子,毫不犹豫的拿出破包中的饮料瓶子,里面仅剩下了一口水。
少年小心的把水给俞易平喝下,生怕浪费了一滴。
此时,俞易平悠悠转醒,看见眼前的人,缓缓开口,“你……是谁?”
少年灿烂一笑:“我是鸽子!”
炙热的阳光下,鸽子满脸的灰,汗水还黏着头发沾在额角,身上有股汗臭味和一种难言的馊味,却让俞易平异常的安心。
少年虽然满脸污秽,但是长得很好看,反正在俞易平眼里,鸽子好看极了。
笑起来好看,不笑也好看,哭起来……
不会的,自己这辈子也不会让他哭。
俞易平被脑海里突然闪现的想法惊住了,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怎么会对一个刚刚见面的人产生这么强烈的情感和亲切?
心中一阵揪痛,好似什么要冲破层层桎梏喷薄而出。
好像,自己经历过这些啊,在什么时候呢?
这个笑容好熟悉啊,但是明明是第一次见啊。
那个笑容能让俞易平记一辈子。
算了,就这样吧,不想再想了。
“鸽子……带我离开。”
鸽子看着眼前再次昏迷的少年,有些诧异。
这就跟他了?他又要多一个小弟了?
算了算了,看你可怜,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鸽子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是要无功而返了,还多带回去一个,只能等明天看有没有机会了。
他看了看天空火辣辣的太阳,头顶的汗如水般向下淌。
老天爷啊,你行行好下场雨成不?热死人了。
叹了口气,鸽子抱着小小的俞易平,从墙角的狗洞钻了出去,还小心的用草把洞口遮盖好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