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铃声从黑暗深处的幽谷中隐约传来,狼群的吠叫,惊吓得黑驴无处安生,苦行僧口中反复念叨着常人无法听懂的经文,书生朗朗上口背诵中古籍,还有个不知名的道童故作镇定的坐在原地。
没有人能在这时候,看清楚他们三个人的样子,因为这里太黑了,黑夜持续了三天三夜,他们被困在这里也足够有三天三夜。
在第四天清晨,天终于亮了。
从破败不堪的古庙里先是走出一个人,那个人满头蓬松的白发的老人,两眼泪汪汪低垂着身子,手中紧紧拿捏着一张参差不全的羊皮卷,他刚走出古庙时,神情恍惚,出了古庙后,整个人显得异常的激动,激动地朝着四面八方虔诚的膜拜,随后他走了。
走出的第二个人,看不出年纪,枯瘦如柴,身上披着一张破烂布条,他的手中同样捏着一张参差不全的羊皮卷,然而他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显得淡定从容,最后也一样,他也走了。
最后走出来的那个人,是个年轻人,衣装华丽,却好似丢了魂一样,嘴里一直在不停的嘀咕着什么,在他的手里一样有着一张参差不全的羊皮卷,只是他最后的决定和前面两个人不一样,他留了下来。
就是由这三名高人,先后带领儒门、道门、释门成为东玄洲最大教派。
…………
连城内,惠安书楼的说书先生,每日都会重复的说这样一个故事,他的说故事没有任何吸引人的情节,可是每次他一开始说起这段故事的时候,惠安书楼内里里外外都会围满了人群。
站在讲桌最前面的人,是个来自城外十里山坡的年轻樵夫,身穿灰色的粗布衣,大冬天还露着脚丫子,双目痴迷的瞪着那说书先生,等他拍动案板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时,樵夫便冲上讲台前,笑眯眯地对书先生说道:“您说圣云观中的观主道君圣云是您的师兄,可您是儒门子弟。”
待这樵夫说完,台下众人就开始起哄了,然而说书先生,却一脸从容淡定,微微笑起来,扬起手中的案板,猛地拍打讲桌,啪的一声,书楼内鸦雀无声,此时他才说道:“没错,此事,也是学生不解之事,十年前的今天,学生与道君确实是孔圣人门下弟子,十年后的今日,我那师兄却成为了道门的领袖,若是盘根问到底,这得要诸位前往东南的盐焗山的圣云观去问我那师兄去了。”
“哦……”众人齐声应答。
然而在书楼外,正好经过两名白衣少年,那两名少年长相俊俏,一人手中拿着黑色宝剑,一人手中拿着白色宝剑,两人听到那说书先生说起此事,却发出唏嘘声来,手握黑剑的少年斜目朝着书楼内看了一眼,语言中带着不屑之意,说道:“九师叔又在和道门众人攀关系了。”
手握白剑的少年无奈的摇起头来,叹息道:“也不知道,他说着这些事情,内部的那些大人们,怎么都不出来管管呢?”
手握黑剑的少年正看到讲桌旁的那樵夫往讲桌上放银两,满脸的嫌弃模样,慌忙地抬起衣袖捂住自己的脸,怯生生地说道:“六师姐,我们还是去东府院报道吧!”
匆匆间,那一对剑客便匆忙离去。
傍晚时分,书楼中的听客尽数散去,却留下那年轻樵夫,樵夫拽着说书先生的衣角,正哀求着那说书先生:“先生,我听说道门内入门无先后,只要诚心就能进入道门,先生可否愿意为李赐引荐,我想拜入道门修行。”
那说书先生似乎有些疲倦,然而他的手放在口袋间拍动起来,听到银钱响起的声音时,殊不知疲倦感何时就散去了,两眼如摄出精光一般看向那年轻樵夫,露出慈眉善目的笑容,说道:“我说李赐,虽说钱不是万能,我也不喜欢钱,可是我诚心想要帮你,想要帮你介绍去道门,这……”他说着话语停顿了下来,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在李赐的眼前搓动起来,继续说道:“这如今你二十出头,想要读书拜入儒门算是迟了,入道门又晚了,不过看在你虔诚地心意上,我答应帮助你,可是上上下下需要打点,这需要不少钱。”
李赐一愣,慌张的把手放入袖子里掏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一个铜板,他苦着脸望着说书先生,把铜板递过去,再次哀求起来:“这是我身上最后的家当了,先生请您帮帮我吧!”
“不够。”说书先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而却毫不留情的把李赐手中那最后的家当夺了过去,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我先帮你存着,等你存够了打通关系的钱,我马上就把你引荐给我师兄圣云道君。”
李赐听闻后,欣喜若狂地朝着说书先生磕了三个响头,连声道谢道:“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然而那说书先生却满脸嫌弃的甩开他拽着自己衣角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李赐磕完头以后,抬起头来一看,眼前却出现了一个拿着扫把簸箕的老妇人,老妇人嫌弃的朝着扫去,言语中带着刺,说道:“傻子,打烊了,赶紧滚。”
李赐笑呵呵的站起身来走出书楼,出了书楼门口,还不忘回头多看几眼,每每看着书楼,他的内心就充斥着无尽的力量,他相信终有一日自己可以存够钱,自己能进入道门去修行,只有这样他才能救一个人,一个他最亲的人。
李赐走出连城后,沿着官道一直走到通往森林的岔路口,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夜色中弯月作了照明的灯,照的山路明亮,在那山路的尽头有一座用树干和树枝搭建而成的简陋树屋。
推开门,在树屋里有一张挂着用碎布拼凑起的蚊帐,蚊帐下面有一张摇摇欲坠的木床,木床上躺着一个病怏怏的少女。
李赐小心翼翼地蹲在床边,把手放入袖子里取出一块布包,他慢慢的掀开布包,里面有一块葱油饼,他拿着葱油饼递到蚊帐里,接着说道:“曦月,惠安书楼的说书先生已经答应我,只要我存够钱他就会把我引荐到道门去修行,只要我努力,一定可以炼制出驱寒丹的,到时候你的病就可以痊愈了。”
蚊帐里面传来微弱的女子声音:“李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可是你这样做,我们还是无法在一起的。”
李赐愣愣地摇头,微笑着说道:“没关系,只要能把你的病治好,我就很开心了。”
蚊帐里伸出一只纤细修长的小手,小手放在李赐的脸上,蚊帐里接着传来声音:“这五年来,你为我做的实在是太多了,只是可惜,等我好了,我们就成亲吧!”
“嗯。”李赐说这话时,脸色苍白贫血,勉强才挤出些笑容来,浑身轻微的在抽搐,呼吸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没事了,你把手拿出去吧!”蚊帐里的声音变得清脆有力起来,接着那只纤细修长的手收了回去,把李赐的手推了出来。
李赐把那只手放在自己的眼跟前,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手腕的虎口上有一排牙齿印,牙齿印上有着一抹血迹,这样的情形已经在这一个月持续了三次,每次他把手放到蚊帐里,都会感觉到虎口上传来疼痛感,接着就感觉自己的血在流失。
可是,为了让她续命,李赐不得不这样做。
蚊帐里的女孩叫做易曦月,李赐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只是知道自己是在五年前的某个早晨,在连城外的森林内的山谷里遇见了她,那时候的她浑身如履薄冰,自己救了她以后才知道,她身中寒毒,若要痊愈,需要驱寒丹。
而驱寒丹在当今世上,只有道门有,李赐曾经去求过几次,可是道门不外卖,流露在外面的驱寒丹,市场上最少要一两黄金才能买到。
他只是一个砍柴的樵夫,一旦柴才五个铜板,哪怕是每天一旦柴,他一年不吃不喝只能存到一千八百个铜板,一千个铜板才值一两银子,一百两银子才能换取一两黄金,这最少也得要五十多年才能存够。
除非自己能加入道门,进入道门他才有机会学到炼丹的本事,而在自己拿得出驱寒丹之前,他找寻到了一个偏方,只有靠鲜血才能暂时缓解易曦月身上的寒毒发作,本来除了砍柴,自己还有时间去狩猎几只动物,用动物的鲜血来代替。
只是易曦月身上的寒毒,在最近发作的频繁,自己在这一个月内是第三次没有去打猎过来,没有办法只好用自己的鲜血来缓解她体内的寒毒发作。
易曦月拿出半个葱油饼递给李赐,说道:“李赐,我吃饱了,剩下的别浪费,你把它吃完吧!”
李赐拿着葱油饼,低着头说道:“曦月,等你痊愈以后,你打算去哪里?”
蚊帐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接着才传来话声:“如果我好了,我就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李赐?”
李赐闷不作声。
易曦月接着说道:“你是嫌弃我吗?”
李赐摇头,说道:“我怕我配不上你。”
易曦月叹息道:“傻瓜,我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你,没有你我早在五年前就死了,说配不上的人该是我。”
李赐欲言又止,道:“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