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附近某个弄堂里
陆风仔细回想，终于找到了出路，把车子开到了熟悉的地段，而后才有闲心看一眼祁无咎抱着的一叠书。
每本书都泛黄，边角磨损，甚至还有被啃噬的痕迹。
各种古籍线装本，小本连环画，还有红色塑料皮的主席语录……
老干部连看得书都需要这么老气吗？
“你怎么买旧书？还跑到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突然对这个有点好奇，刚好有个认识的推荐，就过来看看。”
祁无咎抽出一本连环画，指着封面上的名字，“我对这个感兴趣。”
陆风只是瞥了一眼，对于他感兴趣的点完全get不到，在前面转了个弯，又开了半小时才到。
下车前接到了裴沐起的电话，让他把拍一张身份证的照片给她，她转发给江恕己，由他去买机票。
“好，我马上发过来。”陆风哼着小调，愉快地发了照片过去。
本以为他会跟着裴沐起他们，下飞机的时候才知道，裴沐起和江恕己直接去裴家住的地方，而他……
会被人赶出来。
“你已经确定要跟裴小姐出国了吗？”陆风之前提过，不过裴沐起还没答应。
“嗯，已经都说好了。”
陆风提着一点东西，便由祁无咎去敲门，很快就有人应答，一个非常软糯可爱的声音，不用看，他们就猜到了是小碗儿。
陆风对于这个小姑娘印象还停留在她的厨艺上，比较很受裴沐起喜欢。
小碗儿打开门，就看见一个斯文的男人，一身黑色的及膝风衣显得整个人非常挺拔高大。
没有太多表情的脸看着有点严肃，裹挟着屋外的朔风，一阵寒意袭人。
小碗儿打了个哆嗦，拉紧领口处的衣服，招呼客人进来。
阿姨接过陆风手上的东西，小碗儿弯腰想去拿拖鞋递给陆风，没想到陆风自己先一步拿了，看到她递过来，笑了笑，“给老祁吧。”
小碗儿捏着拖鞋愣住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祁无咎。
陆哥哥都叫他老祁，至于多老也没明说，三十四十？看着也没那么老吧？
不过现在人都保养得很好，什么冻龄逆生长的，搞不好他都五十了呢。
那她是该叫他祁哥哥还是祁叔叔？
不知道叫错了他会不会生气，小碗儿除了知道这个人叫老祁，其他的一概不清。
几次见面，都没人正式给他们介绍过，而他看起来冷冷冰冰，话不多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有点不敢乱来。
祁无咎见她拿着拖鞋发呆，说了声谢谢，就直接从她手里抽走了鞋子。
小碗儿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还在想着这人究竟多“老”。
“小姐姐刚刚回房间休息了，我去告诉她你们来了。”
宋老爷子看到吴医生的外甥来了，非常人情地招待他们，还非要留人下来吃午饭，嘱咐阿姨多烧几个好菜。
此时吴医生还在房间里指挥宋子毅干活。
自从吃早饭的时候吴医生想通了，报复似的要把宋子毅当保姆，他就没一刻休息过。
所以当陆风进房间时就看见吴医生靠着枕头舒服地躺着，享受着宋子毅为她的腿部按摩服务，一脸惬意。
旁边放了一张小的折叠桌，桌上摆了三盘水果，皆是洗净切成小块，每种各插一根牙签。
“我说你也太惯着她了吧。”陆风啧啧两声。
“说什么呢你？”吴医生不服气。
有人要伺候他小姨，他还话这么多，傻了吧。
陆风把东西递给她，“桌上的几本都给你拿来了。”
宋子毅抬头，看见吴医生打开袋子，里面是几本医学书。
“太好了。”
吴医生见到就是她要东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无所事事大半天，拿起专业书整个人都显得有精神了。
“谢谢。”对陆风道谢的不是吴医生而是宋子毅。
陆风挑眉，瞥了瞥已经沉浸在自己世界里，那个该道谢的人，再看向宋子毅。
“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他说的不只是照顾吴医生起居，还有包括包容吴医生的脾气。
宋子毅对他笑了笑，显然很乐意做这些事。
陆风见吴医生只顾看书，给了宋子毅一个眼神，示意他出去聊一聊。
两人在走廊站了一会儿，无非是陆风给他讲一些吴医生的生活和饮食习惯，还有感谢之类的话。
“……虽然现在没上班，但专注某件事的时候，她就容易忘记吃饭，上次还饿晕过，希望宋先生能注意一下……”
“嗯。”宋子毅点头，他对她的专注也算见识过。
“刚才看你们都不说话，你们吵架了吗……她就是这样，脾气上来了容易急，不过没有恶意……”
“……可能是以前要照顾我，又要工作赚钱，她养成了太过独立的习惯，凡事不喜欢示弱，就给人一种凶悍强硬的感觉，请你多包容有些……”
不过是春节几天假，宋子毅听着听着怎么觉得像是要把小小托付给他了。
“你不反对我和你小姨在一起？”宋子毅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他有一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算不得好的对象。
“为什么要反对？”陆风不解，挑了挑眉，神色已然变得冷厉，“难道你对你前妻还有感情？”
其实陆风早就想问问清楚，小碗儿的母亲是什么情况？如果离异还好，如果只是分居还没离，那可能会有纠缠。
最麻烦的是两人感情还没断，加上一个孩子，又来招惹小姨，剪不断理还乱。
“前妻？”宋子毅摇头，“我没结过婚。”
“没结过？那小碗儿……”
不会是私生女吧？陆风有点后悔没去调查一下宋子毅的风评。
“她是我的女儿。”宋子毅截断他的话，“亲生女儿。”
“我知道让小小做后妈太委屈她，我也很抱歉在遇到她的时候自己不是她满意的状态，但是相信我，我对她的感情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小碗儿聪明又孝顺，她也会跟我一样对她好的。”
“……”
这种应该算是情话吧，他不觉得直接对吴医生说会更好？
陆风点头表示理解，“只要你不辜负她，我没有任何意见。”
宋子毅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吴医生的叫唤，他朝陆风点点头，就往吴医生住的房间走去。
陆风经过房门口看了一眼，见宋子毅在给她倒水，笑了笑，一转身，瞥见走廊那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窜过去。
是有人，还是他眼花？
小碗儿小跑着躲到厨房，见里面有阿姨正在备菜，怕被她发现，低着头急忙往外走，想回自己房间，却撞到了一个人。
“祁——叔叔？”小碗儿仰着头，透着水雾仔细辨认对方。
祁无咎万万想不到她会叫自己叔叔，他明明记得她叫陆风和尉迟觉阅他们都是叫哥哥，怎么到了他就是叔叔了。
他有这么老吗？他就比他们大几个月而已！
但是现在不是纠结称谓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哭得厉害，他要怎么办。
小碗儿的眼睛通红，眼眶蓄着泪，本就强忍着情绪，突然被人看到，一时也是手足无措，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
吸着鼻子，可怜兮兮的样子。
祁无咎四周看了看，阿姨在厨房，宋老爷子听说他喜欢古籍，去书房要给他拿压箱底的珍宝，客厅只有他们两人。
“你要不先擦擦？”祁无咎没看到纸巾，只能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
小碗儿伸手要去接，却发现他还捏着不放，不大想给她的意思。
“你？”小碗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祁无咎只好松手。
擦擦眼泪就算了，见她拿着自己刚得手的帕子擤鼻涕，祁无咎转身背对着，不想看到这一幕。
哭过后心情平复许多，小碗儿这才发现这手帕不同寻常。
藏蓝色真丝面料，手感细滑，缎面泛着淡淡的光泽，一角还绣了祥云仙鹤的吉祥图案，针脚细密，应该是手工苏绣。
好滑呀，怪不得擦到脸上滑溜溜的。
“我，对不起，我洗干净了还你。”小碗儿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
在一个还算陌生的男人面前发泄情绪，实在失礼。
祁无咎看也不看那手帕，直接说：“算了，丢了吧。”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清淡，没有特别的高低音，也不夹杂什么情绪，淡漠地好似那东西就是一张废纸。
可是那略带嫌弃的眼神还是让小碗儿心里被刺了一下。
他生气了吗？
小碗儿低头看着手里的帕子，上面还有滑滑腻腻的鼻涕，不怪他要不开心，这么好的东西被她糟蹋了。
听到笃笃笃的拐杖声，小碗儿知道爷爷来了，想到自己哭得难看，把手帕团在手心里，急忙溜回自己的房间。
祁无咎还想告诉宋老爷子小碗儿哭了，也许他能安慰一下，一回头发现她人不见了，想想还是算了。
宋老爷子拿出自己藏的字画书籍，一部分是后来买的，还有一些是他年轻的时候收集的旧物。
当他隆重推荐主席语录的时候，祁无咎觉得这个老爷子可以和书店老板成为好朋友。
陆风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祁无咎和老爷子在研究“老古董”，没想到老祁和一个老人家兴趣相投。
难道这就是单身太久了？
还是要找个女朋友才好，陆风拿出手机就想找裴沐起聊天。
哪知信息十条八条发过去，一个回音都没有。
过了半小时实在没劲，只得朝祁无咎靠过去，加入老人家的兴趣研讨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