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瞬间像炸了锅一样,场面一片混乱。众人齐齐望向坐于椅中的肖云,少林大师冷声道:“肖左相,这作何解释?!”
肖云面上似笑似讥讽,环视四周,道:“各位还请稍安勿燥,我自有合理的解释给大家。”
诸位掌门缓缓向他逼近,张风冷声道:“肖左相,这‘苏苏不酥’是从你的护卫身上搜出,你又想当着大伙的面杀人灭口,我看,你是没法解释的了!”
肖云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拂袖起身,一脸淡定地望着众人。
众掌门心中暗警,知他武功修为深不可测,均将才恢复的真气提到极致,随时准备应对肖云的招式。
肖云却负手而立,笑道:“先前肖某一直在静心等待大家解毒,未得辩解,不知诸位可愿给肖某一个机会,以证自身清白?”
各掌门互望一眼,皆想到眼前之人毕竟是当朝左相,况且齐三在此,恐带有暗卫。此时虽证据确凿,是他下毒害人,但说不定他身后,还有更大的人物在支持,若是贸然动手,只怕后患无穷。
想到此点,少林大师颂一声‘阿弥陀佛’,压下场中数百人的杂乱之声。待众人安静,他双手合十道:“肖左相,您坚持您是无辜的,就请拿出证据,也好给武林同道一个交代,平了眼前之祸。”
明月渐渐升到中天,光芒洒于肖云身上,他整个人笼着银色光华,更显清俊出尘。
上座齐三微哼一声,调了调解了毒的身躯,整个人如同一只伺机扑向猎物的猎豹,又似潜伏暗处、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毒蛇。
耳中听得那肖云朗声道:“各位,肖某知道空口无凭,现我想请教一个人,问过之后,大家自会明白。”
他侧头向齐三道:“齐三皇子,在下不周,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不知可否愿意?”
众人不由得有些讶异,不明白他下毒一事,为何要由中毒的齐三来证其清白。
齐三微微一笑,向肖云拱手道:”在下不才,美人请教,焉有不答应之礼?”
肖云欠身还礼道:“三公子还请自重,肖某素闻齐三皇子醉心风月,琴棋书画深的皇上赞赏。但及我朝政治,还是有几个问题,想向公子请教。”
“肖左相客气,在下定知无不言。”
肖云淡淡道:“近几年,北国与我朝,曾有过大大小小多次交锋。北国伤亡惨重,我朝损失也不小。不知齐三皇子可曾知道,因何事,两国兵戎相见?”
齐三冷冷道:“我国天佑十五年,与北国惨烈一战,为的是争夺罗记山脉。”
“具体是何起因?”
齐三看了眼肖云道:“罗记山脉,常年无人,本朝和北国在北方以罗记山脉为界,互不侵犯。天佑十四年,我朝边民,为还赌债,谎称罗记山上埋有金块。在两国边境掀起掀然大波,不料此边民忽于某一夜,死于北国铁骑之手。我国圣上大怒,便发兵罗记山下,要北国边境铁骑交出元凶。
北国却说是我国诬陷铁骑,命人行凶,边线前越十里,我国与北国才有了那惨烈一战。”
他侃侃说来,群雄听得目瞪口呆。记起那一战,心中都若有所悟,不由都望向肖云。
肖云轻抚长剑,悠悠道:“不知后来,有没有查清凶案真相?”
齐三轻哼一声:“肖左相身为我朝重要官员,应是和在下一样清楚才是。原来那边民耍老千,将赌来金块埋于无人出入的罗记山,不巧冤大头正是北国铁骑之一乔三所扮,乔三在北国赌场几无败绩,却没想在我朝区区边民手里翻了船,故怒而杀死。却没成想挑起了两国间的这场战争。”
群雄一阵议论之声,“坊间皆传罗记山有金矿,足于填满十个国库,却不成想引起大战的不是金矿,而是如此龌龊小事。”
肖云问道:“那这段事实,为何不公诸于众?”
齐三面上很是不悦,但心下却升起赞扬之意,仍冷冷道:“我朝边民贪财,教化有误,但罪不至死。北国铁骑怒而杀之,实则军队不严,边线前越十里,对我朝边民生命产生威胁。因此事却牵涉了两国数万人性命,实在不宜公诸于众,只是现在肖左相相询,在下不得不言。”
待众人议论之声渐静,肖云向齐三欠身道:“多谢三公子解惑,肖某不胜感激。”
他转过身来,侧头向大管家道:“去,请莫爷出来。”
听到从未在人前露面,却名震天下的陌倾庄的立庄元老,两任庄主的莫军师竟要公开露面,群雄大感好奇。加上经齐三皇子这样一说,心机深沉之人便隐隐觉得事情并不只是这么简单,肖云可能是被冤枉的,场中紧张气氛稍有缓解。
月光照拂,秋风轻扬,一位半老华服妇人推着一男子走出庄门,旁边还跟着一位年轻侍女。
这男子素衣打扮,低头扶于轮椅,众人看不到他的面貌,却均觉其身形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威风凛凛。
华服女子推着他迈出庄门,肖云迎了上去,恭声道:“莫叔,要劳动您。”
称为莫叔的男子听到他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众人眼前一亮,这莫老虽坐于轮椅,未蓄胡须,看上去却是撼天狮子下云端,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漆刷。他望着肖云,满脸微笑,神情又显得格外慈祥。
群雄未料到这深居简出的莫老如此光景,坐于轮椅却似乎俯视众生,相貌文人形态武夫,各种极端糅合在一起,不见突兀却成祥和。皆在心中暗生‘豪客一方’的感叹。
张风愣了片刻后,大声道:“肖云,你说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你的清白,难道证据就是这位军师吗?”
肖云笑道:“证据嘛,并不是我军师,而是-此-人!”
他猛然转身,扑向军师身后的那位华服妇人,那妇人未动,身边侍女倒惊呼一声,青影一闪,向后飘去。
肖云冷哼一声,身形顿转,‘呯呯’数声过后,那侍女惨呼一声,倒于地上。
肖云落地,转向齐三皇子拱手道:“三公子,您可知那赫赫有名的北国铁骑,有何特征?”
齐三虽不明肖云有何化解之招,但此际,也只能照实答道:“北国铁骑,不论男女,不问武功,能者为上。任务时皆不予真面目示人,但为在组织内部明示身份,均会在其大腿内侧,纹上一个小小的军马图案。”
肖云走至修梅派掌门杨柳兰身前,欠身道:“烦请掌门将她带入庄内,详细查看。”
杨柳兰手一挥,便有几名女弟子将那名侍女架起,步入庄内。
众人心中慢慢明白了几分。
不多时,修梅派掌门杨柳兰迈出大门,走至少林大师身边,轻声道:“验得清楚,这侍女有印记。”
一阵凄厉笑声响起,众人看去,只见那侍女大笑道:“北国铁骑,那是一支军队,怎会弯腰伺候。肖左相,我来您府上不止三年,单凭一个小小不清的印记,又能证明您的清白吗?”
她这一说,众人本已压下的疑虑又涌了上来,齐齐望向肖云。
肖云并不答话,而是示意华服妇人将莫军师送上台阶,方朗声道:“老罗,你起来吧。”
那侍女面色大惊,只见先前倒在地上的罗哥忽然跃起,众人一惊,他已步至台阶下,向肖云行礼道:“庄主。”
众人惊讶不已,少林大师上前道:“肖盟主,怎么回事。”他这一声‘肖盟主’唤出,自是已相信了肖云的清白。
此番变故一出,就连先前一直咄咄逼人的张风也愣住,面上渐涌疑虑之色,转头望向肖云。
肖云却不回答,望向齐三微微一笑,道:“诸位,相信你们都知道,我十八岁坐盟主之位;十九岁那年便率陛下亲赐的‘锦夜军’连夺两城,二十岁便重创北国铁骑,立了军功。”
齐三道:“肖左相军功,名震天下,我等自是知道。”
“那各位可知,我肖云,和我带领的锦夜军,靠的是什么,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不待回答,肖云又道:“我们锦夜军,战无不胜,靠的是铁桶般的军纪,和将士上下一心,及对陛下绝对的忠心!”
他步下台阶:“锦夜军如此,我山庄中人也是如此要求。老罗跟我多年,对我忠心耿耿,而且我庄中之人,久受训练,更有一套严密地防备细作的方法。”
他拍了拍那老罗的肩膀:“老罗,你来说吧。”
老罗躬了躬腰,恭声道:“是。是这样的,小人半年前,便屡次受到玉莲那丫头的挑逗与勾引,小人虽也迷恋其美色,但心中还是保有一份清明。更何况,庄内规定,不得有任何私相授受的奸情,小的不敢有违,便将此事上禀给了庄主。
庄主得禀后,便命人详查这玉莲底细,觉其有些可疑。自这玉莲大半年前出门上香摔了一跤后,行为举止都和以前有些不同。
庄主一面命我假装上当,稳住玉莲这丫头,一面派人潜伏到了北国调查。从而得知了北国国内政见不和,铁骑因乔三之事对我朝不满,民众也多为激愤。因此庄主揣测,铁骑可能欲借武林这次盛会,诬我陌倾山庄下毒谋害武林,且让朝廷使臣当为见证,从而搅乱我朝内政,挑起武林与朝廷矛盾、动摇我朝军心。
庄主怕庄内还有细作,便命我将计就计,玉莲先前在竹林之中,便将那香包送与我,花言巧语让我带在身上,然后又悄悄地给我下了毒药。
方才饮酒后,桂香引毒,半柱香的时间我便‘状如发疯’,四处逃窜,和庄主合演了这一出戏,也让各位虚惊一场。
先前玉莲在酒水中下毒时,便被我们盯上,庄主怕还有后招也怕玉莲趁机逃跑,一直有派人暗中监视。先前排查府中众人时,玉莲借故行至莫军师处,庄主怕打草惊蛇伤害到莫军师,故在天下群雄面前请出莫军师,让玉莲无处可藏。
至于酒水之中,其实只有众掌门手中的才放了‘苏苏不酥’,一是庄主知晓‘苏苏不酥’只需及时逼出,对大家是没有威胁的。二也为的是戏做足,拆穿铁骑的真面目。至于我家庄主喝下的那壶酒,庄主早就喝了解药的。
而玉莲在我身上下的毒药,我家庄里的军师是知道解药配方的,所以小人才能与庄主合演了这一出戏。”
他话音刚落,玉莲惨笑道;“好你个老罗,枉我一番真情,香包里明明是’永结同心’,还是莲姨给的,怎会是’苏苏不酥’,还有铁骑细作不是都有两张脸吗?怎么不把我的脸皮割下来”。庄中众人听罢,皆是摇头。
肖左相道;“各位都听到了,这位玉莲姑娘承认在酒里下了毒,至于’永结同心’,大家都知道里面含有催情的成分,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我山庄中人更不会持这种东西来污蔑好人。玉莲姑娘怕是为了脱身连脸面都不顾了,至于面具,谁人不知铁骑面具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卸掉。”
先前老罗将诸事叙述得有条有理,现玉莲又承认在酒中下毒,群雄心中是深信无疑。
张风更是满面激怒,喝道:“姑娘,原来你们北国铁骑里多是这等卑鄙小人,枉我们心中敬你们也是将士,怜你是个女子,没想到是无所不用其极!”说着‘呛’地抽出腰间长剑。
玉莲面色苍白,眼中透出绝望之意,步步后退,却被众人围住。眼见已无退路,她愣了片刻,忽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卑鄙小人,终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夜风中,她的面上带着浓烈的恨意,冲上张风的长剑,张风身躯僵了一僵,手一松。玉莲身躯一软,倒于地上。
众人抢上前看时,只见玉莲竟已身亡。
群雄面面相视,张风嘴里讪讪道:“我没杀她,只想活捉,是她自己”众人也皆未料到这铁骑竟会自尽身亡,一出阴谋竟是这般收场,实是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肖云俯身查看片刻,又站起身来,走至莫老身前,嘴角含笑,躬腰道:“莫叔,您受惊了。”
莫老道:“云儿,剩下的事情,你好好处理,不要怠慢了齐三公子和各位武林同道。”他朝齐三点了一头,向莲姨挥了挥手,进屋去了。
肖云在后面道:“好的,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