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奈何桥头坐了许久。.
正是清闲的时候，守桥的小鬼知道我每逢此时必来，屁颠屁颠跑过来给我端茶送水。
“孟大人，又来看风景呢?”小鬼笑的面部狰狞，我嘴角抽搐，“看风景”一词用的实为不妥。
奈何桥下是忘川河，河水即是血水，有无数鬼魂长眠于此，饱受折磨，想想便令人心惊，此场面，怎能用风景二字形容。
正在思索，小鬼又如往常般递给我一本名册，我习惯性的翻开最近写下的一面，字是很漂亮的小楷，如泉水般涓涓细流，令人赏心悦目。
我随口一问:“近几日是常妹妹负责登记的?
小鬼一愣，忙点头哈腰说是，我便明了。
继续翻名册，字却已看到底。五百年来不过反反复复，想见的看不见，我本不该再奢望些什么。
我神色如常，将名册扔到小鬼身上，他手忙脚乱接住。我轻笑一声，端起茶，慢条斯理喝了起来。
水是忘川河的水，茶叶是彼岸花的叶，按人间的日子里算，这时候的彼岸花本不该生叶，是以这茶也算难得。我抿了一口，入口甘甜，是花叶的清香，这股香在唇齿间流转，竟又化作入骨的苦。
忘川河的水，除了血，还有泪。
此时鬼门关还没打开，桥上鬼魂只三三两两，我百无聊赖，便起身要去别的地方看看，身后的小鬼冲我恭敬地喊“慢走”，我背对着他摆摆手，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忘川河下几声哀怨的呼唤，我顿了顿脚步，往后看没有尽头的忘川河，本该习以为常，却不知为何，我魔怔般缓缓走向了奈何桥。
呼唤声越来越近，凄凉的让人忍不住微微颤抖，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我从来没有听到如此能让我产生共鸣的哭诉，走在奈何桥往下看的时候，一股寒气扑来，心里突然泛起苦涩，我竟是没忍住，掉下了眼泪。
小鬼被我吓了一跳：“孟大人……”
我赶紧擦干了泪水，挥手示意他离我远点，他眼里带着几分担忧，慢慢退开了几步。
好生奇怪，五百年来，我不曾掉过眼泪，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鬼神无泪，永恒不变的定律。
我故作镇定，冷声道：“你是何人？”
河底传来几声讥笑，三分嘲讽，七分凉薄。
“我是你啊，孟灵笙。”
听罢这话，我下意识往小鬼那里看了看，只见他一脸疑惑看我，像是没有听到河底的声音。我这才放下心来，我的名字是不可触碰的禁忌，世人都称我为孟婆，知我名者却寥寥可数。
强压心中莫名的悲，我伸出手，手中凝聚一股力量，如同黑洞般将河底的那个魂魄引了出来，眼前的面孔不甚熟悉，但似曾相识，我在记忆中寻找无果，便莞尔一笑，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面露恐惧，我加大力度，再稍稍用力，她就会魂飞魄散，而就在此时，我松开手，她如重获新生般大力咳嗽。
“你是谁，我最后问一遍。”
她终于不再说胡话，只是泪眼婆娑，跪在我面前。
看多了这种烂俗的场景，像是无数次熬制孟婆汤一般令我不耐。
“我，我是……”她突然捂住了头，似是头痛得缩在了一角，好看的五官皱在了一起，“我是谁，我是谁啊！”
冷笑一声，连自己是谁都不曾记得，还不自量力来冒充我，我不以为意，只暂压下心中对她知晓我名字的疑惑，抬步欲离开。
可是心中竟有一丝期盼，那久违的熟悉感，那从来不曾被世人记住的名字。
我扭头对小鬼说：“盯紧她了，有什么异动告诉我。”
小鬼连忙答应下来，我勾唇一笑，这阴间，又有新鲜事发生了呢。
